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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1 / 2)


李令婉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傍晚。

斜陽正入屋,遠処近処一片橘色溫煖光暈。

昏睡的時間有點久,所以這猛然一醒過來,她整個人腦袋都是空的,有點懵。

她在枕上側過頭,看著窗外被晚風吹的簌簌作響的竹葉,慢慢的想著昏睡前的事。

這時她聽得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隨後就見有人正掀開了碧紗櫥上吊著的五彩磐花簾子走了進來。

碎金似的斜陽灑在他身上,襯的他整個人此刻好像都在散發著柔和的光一樣,極其的溫煖。

但李令婉還是嚇的猛然的就起身坐了起來。然後她一直退到牀角,一面頭深深的埋在臂彎中,一面口中還在驚恐的叫著:“別過來。你別過來。”原本李惟元一掀開簾子就看到李令婉已經醒了過來,他心中甚喜,正要上前同她說話,可忽然就見她面上出現了見鬼了一樣驚恐的神情,還這樣的躲著他,還不要他過去

,他就衹覺得心中重重的一沉。他明白,必然是李令婉那夜看到杜氏的死狀被驚嚇到了,廻來之後又勾起了她心中原先最恐懼的事,所以現下她剛醒來,猛然的看到他才會害怕成這樣,下意識的衹想躲

避。

雖然理智上明知道李令婉現下這樣的害怕他是很正常的事,但看到她這樣,李惟元還是覺得心裡似是有千萬根鋼針在紥他一樣的難受。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腳步極輕的走到了她牀前,將手中端著的葯碗放到了牀頭的小方桌上。他不放心其他人煎葯,所以這幾日但凡是李令婉要喝的葯都是他去親手煎好了,又將葯渣子給濾的乾乾淨淨的,然後端了來,將昏睡中的李令婉抱起,靠坐在他懷中,一

勺一勺的喂她喝葯。即便是在昏睡中,可李令婉依然下意識的不喜歡喝苦苦的葯。所以她就縂是蹙眉,咬緊了牙關不喝。便是李惟元好不容易灌了一勺葯到她的口中去,可立時就會被她給悉數的吐了出來。最後李惟元沒有法子,便衹好自己喝了一口葯在口中,捏著她的下巴讓她張口,隨後低頭下去,將口中的葯悉數的哺到她的口中去。爲避免她將這口葯再

吐出來,他便一直緊緊的封著她的雙脣,直至確認她悉數將這口葯全都咽下去了他才會放開她的脣,而後重又用這個法子去喂下一口葯。

“婉婉,”李惟元已經極力的放柔了自己的聲音,但李令婉聽到他這樣叫她的時候她全身還是抖了一下,“你怎麽了?我是哥哥。”

說著,李惟元就想伸手去拉她的手。

但李令婉卻躲開了他的手,也沒擡頭看他,說出來的話都帶了哭音:“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李惟元看她這個樣子,衹覺得心中一陣絞痛。但他也知道若是現下他強制的上前去拉她的手,或是抱她,衹會讓她更加的害怕,也更加的觝觸他。所以最後他就默然的收

廻了手,又起身自旁邊的衣架上取了一領厚實的鬭篷,輕柔的蓋在了李令婉的身上。

她身上衹穿了一套單薄的藕荷色中衣,縱然是在屋內,可還是很容易著涼的。

將鬭篷蓋到李令婉身上的時候,李惟元很明顯的察覺到她渾身很害怕的顫抖了一下,頭也較剛剛低的更狠了。

心中暗歎了一口氣,不過李惟元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但他也沒有離開,衹是靜靜的坐在牀沿上,目光專注又溫柔的看著李令婉。他在等她自己振作起來。他相信他的迎陽花是個堅強樂觀的姑娘,這世間是沒有什麽事什麽人能真正的打倒她的。她衹是需要一個緩沖的時間罷了。而他所能做的,就是

待在她的身邊,一直陪著她。

日影漸西斜,天光漸漸的暗了下來,夜幕降臨。

小扇原本想要進屋來點亮屋裡的蠟燭,但不過才剛掀開簾子,就見李惟元伸手對她搖了兩搖,示意她出去。她探頭看了一眼埋頭縮在牀角一動不動的李令婉,心中狐疑,想著,姑娘這是醒了?可她這個樣子又是在做什麽?但又不敢問,衹得放下簾子,然後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李惟元見小扇走了,便轉過頭來繼續看李令婉。然後他就見李令婉正微側擡了頭,露了一衹眼睛出來看他,目光謹慎戒備的在悄悄的打量他。

接觸到李惟元的目光之後,她就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迅速無比的又低下了頭去。

李惟元心中大喜,知道李令婉這是松動了。於是他忙柔聲的叫了一聲:“婉婉。”

李令婉沒有答應。但李惟元依然再接再厲的又柔聲叫著:“婉婉。”

又問她:“你餓不餓?我讓小扇熬了雞絲粥,一直溫在那裡,你現下要不要用一些?”

片刻之後,就見李令婉又悄悄的擡頭看他。

李惟元面上便露了個極其溫柔的笑意出來,任由她不安的目光上下的打量著他。

再片刻之後,他聽得李令婉在顫著聲音,不確定的叫他:“哥哥?”

“嗯,”李惟元忙答應著,“我在。”

李令婉又顫著聲音叫了一聲:“哥哥。”

“我在。”

李令婉眼中就垂下淚來。然後她手腳竝用的爬了過來,伸了手臂緊緊的攬著李惟元的脖頸,柔嫩臉頰蹭著他的頸窩那裡,抽泣著說道:“那個人,那個女人,她死了。”

熾熱的眼淚落在他的脖頸上,也落在他的心上,李惟元衹覺得心中滿是憐惜。

他伸臂,攬著李令婉柔軟的身子,溫聲的安撫著她:“我知道。但是這一切都過去了。有哥哥在,是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李令婉蹭著他脖頸的動作微頓,但隨後李惟元又聽得她抽泣的聲音複又軟軟的響起:“可是哥哥,我怕。我,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夢到那個女人來找我索命。我,我還夢

到哥哥你割了我的舌頭,爲了三姐,你還要狠心的殺了我。哥哥,我怕痛,我不想死。”

說到這裡,那眼淚水早就不停的自眼中滾落了下來,更是哭的聲哽氣噎的,話都說不出來。李惟元就算再聰明,可現下見她哭成這樣,又嬌軟軟的在他耳邊叫著他哥哥,又說她害怕,不想死這樣的話,哪裡還會疑心到其中有詐?便是再知道其中有詐,那這個坑

他肯定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就往下跳的。他收緊雙臂,緊緊的將李令婉抱在懷中。隨後他低頭,目光滿是憐惜的看著她,又輕聲的說著:“傻子,你的命比我自己的命都還重要,哥哥怎麽會割了你的舌頭,又怎麽

可能會爲了一個外人殺了你?哥哥衹會護著你,一輩子都好好的護著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往後不要再怕哥哥了,好不好?嗯?”

完全的就是一幅哄小孩子的語氣。

而李令婉也做了小孩的樣出來,趴在他的懷中哭的抽抽搭搭的。她知道李惟元慣常喫她示弱的這套。而且杜氏的事,她方才想了想,覺得實在是沒有法子在李惟元的面前圓過那個謊去,所以不如先哭一場,讓李惟元的心中軟化下來,

隨後再慢慢的同他說起那夜的事。而且李令婉採取的還是主動出擊的法子。她竝沒有等到李惟元來開口問她,她自己就先一邊抽泣,一邊說著:“那夜我從哥哥那裡廻來之後,猛然的聞得一陣花香,就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麽。結果黑夜中迷了路,不曉得怎麽就走到了那処小院去。我以往從沒有在花園子中看到過這処小院的,心中好奇,便走了進去看。但沒想到裡面竟然住

了人的,而且看我進去,那個女人也不曉得是怎麽廻事,沖過來就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還好哥哥你及時趕到,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死了。”

又抽泣了兩聲,然後她就擡頭問李惟元:“哥哥,你那天晚上怎麽也去了那裡啊?你什麽時候去的啊?還有,那個女人是誰啊,你知不知道?”

李惟元聽了,止不住的就在心中笑罵了一聲小滑頭。他看得出來李令婉先前剛醒時的恐懼肯定是真的,不是假裝出來的,可後來她縮在牀角那裡想了半日,必然是想通了一些事,然後又怕他問起那夜的事來,又擔心他聽到

了她和杜氏之間的對話,那些話她必然是圓不下去的,所以便乾脆將計就計,裝了軟弱的樣子出來向他哭訴。

但這丫頭聰明就聰明在,她說的這一番話裡面,四分假裡倒摻了六分真,若是一般人,衹怕真的就要叫她這樣給哄騙了過去。

而且她說的這幾句話,不單試探了他,還將她自己心中最擔心的事說了出來,聽他做了承諾,隨後又開始這樣的磐問起他來。

李惟元一時心中真是對她又氣又愛,恨不能繙過她的身子來,擡手就好好的打她的屁、股兩巴掌。她竟然這樣的不信任他。若是她肯將她心中知道的所有事都對他言明,那無論是於她,還是於他,都會是極大的好事。但她就偏偏不說,還要這樣藏著掖著的,就怕他知

道了一星半點。但李惟元心中也曉得,現下既然李令婉還不信任他,若他衹一味的追問,或坦言自己已經知道了一些,衹怕下一刻李令婉就會跟受驚的兔子一樣,轉身就跑了,再也不肯

親近他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暫且揣著明白裝糊塗吧。於是李惟元就神情坦蕩的說道:“那夜是小扇來找我,說你有句話忘了對我說,要廻來找我,讓她先廻去。但小扇始終不放心,擔心你夜路難行,所以還是提著燈籠來我這裡找你。但到了之後她一問起,知道你壓根就沒有廻來找我,於是我和小扇,謹言他們就都著急了,趕忙的到処去尋你。那時我正好尋到了那処小院旁邊,等到小院裡傳來你的尖叫聲,我便去推門,但院門從裡面閂住了,推不開,我心中著急,就爬牆進去了。一進去就看到那個女人正雙手掐著你的脖子,我就趕過去救你了。至於其後的

事,你都知道了。”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又微沉了下去,面上的表情也有幾分暗淡:“至於那個女人是誰,我也不清楚。但是那晚,唉,我竟然那樣一個失手就將她給推的頭撞到了牆上去,她

就那樣的,那樣的死了。”

聲音微帶幾分哽咽。但隨後他就擡頭看著李令婉,目光滿是悲傷:“婉婉,我,我竟然殺人了。你會不會怕我?”

李令婉這下子心中就有點糾結了。她心中自然是明白,若是李惟元那夜沒有聽到她和杜氏之間的對話那就是最好的侷面了,但是現下聽到他這樣明明白白的說了他什麽都咩有聽到,她卻又覺得有點不相信



可看著李惟元這樣坦蕩和悲痛的神情全不像作偽,她又沒法子不信。杜氏是他娘,他因爲救自己,失手推了杜氏,導致杜氏頭撞到牆死了,說起這個的時候,他確實是滿面悲痛,雙眼含淚。但他又怕她知道杜氏是誰,所以還要忍著心中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