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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节(2 / 2)


  那样失去一切希望的眼神,和死灵也没有太大区别了,百年征战一朝结束,他们的灵魂和理智也好像随着血与火一起消失了。

  当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武器之后,他们在这座巨型流岛最大一个国家的皇都里,在一座人类一手建立的高塔顶端找到了关于召唤魔神的残页,虽然只是一些看起来像天方夜谭般只言片语的记载,也让王座上的皇者不惜一切代价决定反复尝试,原来早在四百多座流岛撞击在一起之前,这附近只不过是一处较为罕见的六岛平行地势,相互之间隔得不算太远,最近的两座流岛甚至可以遥遥相望,但这样特殊的环境并没有让这六座岛和平共处,反而是处处提防着对方,并在暗中较劲,试图将其它五座吞并,建立更强大、更统一的帝国。

  单单是这样的尝试就持续了三百年,直到第一根修罗骨从献祭的法阵中破空而出,欣喜若狂的法师们将其视为圣物供奉起来,在之后的一百年时间里,他们在自己的国家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终于在某一天将虚无中沉睡的魔神煞星唤醒,当破军的呢喃之语第一次响彻这座高塔之时,六座流岛被巨大的力量牵引撞击在一起,从此成为完整的大陆。

  然而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发生了,第一次撞击发生之后,第二次、第三次的撞击持续不断的传来,越来越多的流岛被破军牵扯而来,他像一个饥渴难耐的困兽,渴望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厮杀。

  原来这一切灾难的初始,也是出自人心的贪婪。

  坦白说,类似修罗骨这样的残页之卷散落在万千流岛上,就算是拥有点苍穹之术可以快速观察到流岛情况的上天界也没有办法彻底将其毁掉,但这一次的破军之灾显然超出了预料,迫使他们在之后的百年时间里费尽心机的在所有管辖的流岛范围内仔细检查了一番,将类似的禁术全部毁去,这一举动是上天界第一次打破不插手流岛内政的惯例,并且前所未有的坚决。

  想到这里,萧千夜抬手下意识的揉了揉眉头,好像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因为那一场恶战而变得有些疲倦,很快他的眼前再次浮现起当年的景象,他也在那座高塔上,看着夜空下北斗七星的位置慢慢恢复,所有的星辰褪去血腥雾霾重现光辉,然后和身边的同修一样,不约而同的低头俯视着脚下荒凉一片的土地,他们的目光可以穿过高山和大河,一眼将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然而哪怕是最为偏僻的小村落也被卷入了这场百年的战乱中,寸草不生。

  许久,鬼王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签,凝视着签象上呈现出来的占卜之语,面无表情的开口:“日隐、月沉、星坠,是大凶之兆,战乱让经济崩溃,百年之内的物资产出远远满足不了普通人的需求,瘟疫、贫困会接肘而至让他们雪上加霜,生存面前没有人性可言,新一轮的战火不日就会卷起。”

  即使不用鬼王签的预言,他们也明白祸不单行的道理,毕竟这是四百多座流岛撞击在一起产生的巨型大陆,原本风土人情就各不相同,再经历一场百年厮杀之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敌视和戒备,什么杀子之仇、夺妻之恨、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事情比比皆是,上天界能终止破军之灾,终止不了种在人们心底的仇恨,除非他们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帮助重建,但很显然,上天界没有这样的义务,更没有这样的耐心。

  鬼王一手晃着白玉签,嘴角微抿,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眼眸里极快掠过一丝阴郁,然后咧嘴笑了起来:“哎……行了,我来处理吧,你们回去歇着,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去紫苏那住几天。”

  那时候的帝仲根本无心理会沉轩口中的“处理”指的是什么方法,他一直看着靠窗静默发呆的煌焰,当旷日持久的恶战结束之后,从亢奋状态回归平静的冥王就一直这么一言不发的拖着脸颊看着远方,忽然间有种奇怪的情绪让他不由心里微微一动,直觉敏锐的察觉到一抹暗沉的黑焰似乎从他赤橙的眼底一闪而逝,随即耳畔响起陌生的轻笑,就在他蹙眉疑惑的想要找寻声音的来源之时,煌焰站了起来,仿佛方才的那声笑只是错觉,他冷着脸走过来,声音也像砸进死水的石子让人不寒而栗:“帝仲,我们好久不见了,你来的这么迟,下次干脆不来也罢。”

  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走远,只留下沉默不语的帝仲凝重的看着他之前坐着的位置,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一刻他嘴角微扬的弧度已经抿成了一条严肃的直线——他竟然看到那里还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冲他微笑。

  萧千夜豁然回神,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的烦躁情绪,时隔这么久他终于清晰的想起来当年靠窗而笑那个影子的面容,那不就是如今阴魂不散时不时冒出来的那条黑龙的脸?

  一万五千年前……早在一万五千年前那家伙就已经试图影响煌焰的理智了吗?

  不对,或许应该还要更早一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心一下子被揪紧,煌焰的笑在他眼前反反复复的摇曳起来,像迷雾中一朵恍若隔世的花,从最初的明朗纯粹到一点点染上阴霾,曾几何时他们并肩而战走过万千流岛,身边那个风采神俊的少年会咧着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将累瘫在地的他强行拽起来,也会在遭遇强敌之时信任的将背后空门留给自己守护,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们之间的交谈越来越少,越来越平淡,到最后只剩下无声的眼神互换,然后各奔东西。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问题突兀的横在萧千夜的脑中,甚至让他有了一瞬间的迷惘,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更遥远的记忆里挖寻蛛丝马迹。

  “千夜……”云潇担心的扶着墙努力往前靠近,轻轻抓着他冰凉的手喊了一句,他心神不宁的转过来,反而让云潇心里“咯噔”一下,这一瞬间他的脸庞显得有些陌生,好像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即使这样的感觉稍纵即逝,但云潇还是立刻就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挥散不去,她不知不觉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稍微松开就会失去,低声道,“千夜,你怎么了?”

  他还没回答,破军那束看不见的目光却是如刀剑一般的望过来,但凌厉声音里似乎又带了一丝遮掩不住的嘲笑:“你喊他什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你好歹只是同一个人的两份经历和记忆,他才是完完全全两个不同的人、截然不同的身份,难怪你们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难怪上天界迟迟不敢对他下手,原来是真的分不清楚谁是谁了吗?我倒是很好奇,到最后你们谁会吞噬了谁,成为真正的一个人……”

  “你闭嘴!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云潇的脸色一沉,眼眸中流动着潋潋火光,听着这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心里不由窝火上头,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毫不犹豫的打断怒骂了回去,破军不气也不恼,那束看不见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然后重新落在面色复杂的萧千夜身上,魔刃在掌下重新汇聚,挑衅一般的指着对方低低笑起:“来,继续,让我看你有他多少能耐,能不能保下眼前这座城市。”

  他微微提力,古尘的刀锋也随之偏转,就在剑拔弩张之际,黑龙破开昏暗的云层呼啸着盘旋而至,龙尾从中间横扫而过将两人分散,他飞速瞄了一眼萧千夜和云潇,然后立刻挪步来到破军面前,在他身边低语着什么,然后两束身影同时散去,见他们想走,萧千夜毫不犹豫的追出,但魔刃搅动雪城的天际又是一道虚空裂缝划破夜幕,眼见着灰白色的死灵又将倾巢而出,他只能顿步转身冲向裂缝,再回首,风停雪止,一片死寂。

  云潇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还是被腰上的伤疼的龇了一下牙,对他招手示意不必再追,破军也好黑龙也罢,哪怕都是曾经被上天界斩杀过一次的魔物,但修行之深也是难忘其背,眼下忽然撤退无疑是得到了夜王的指示,更何况萧千夜这幅状态冒然追出去未必是好事,九婴已除,雪城危机已解,眼下还是尽快联系上大哥他们了解情况更为重要。

  他在高空中略一思忖,将古尘翻掌收回手心间隙,然后直接掠下回到云潇身边,小心的搀扶着她。

  第七百二十八章:故人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天马军团的人,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悠长的在耳边响起,明明早就认出了他的脸,依然像和陌生人一样和他说话,只是语气略带调侃:“她受伤了吧?要不你们往城北走,城北那家细雪医馆虽然是新开的,但是大夫们医术精湛,收费也很实在,公子不介意的话就赶紧带着姑娘去看看吧。”

  萧千夜抬起眼,天马是一种高大纯白的马,额头长着一根金色的犄角,背上的透明羽翼如烟雾一般弥散,美轮美奂宛如仙兽,而它背上坐着一个身着银黑色军装微笑的青年,已经友好的伸出手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那是他曾经的同僚,天马的将军,赵颂。

  云潇的目光先是被这匹漂亮的大白马吸引,然后才注意到马背上的人,她“咦”了一声,疑惑的拉着萧千夜的袖子,小声问道:“这位将军好面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萧千夜苦笑了一下,点头又摇头,想起他的身份,也不奇怪他对自己表现出毫不意外的神情,淡淡回道:“你在北岸城的时候见过他的弟弟赵晋,这是赵颂将军,是天马军团的正将。”

  云潇惊讶的捂了捂嘴,虽然她一眼就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但想起在小秦楼见过的那位青鸟副将,再看这位天马的正将,相似的容貌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相较于弟弟的内敛含蓄,哥哥则是沉稳干练的,对方冲她眨了眨眼睛,余光却非常谨慎的扫视了一圈四周,放低声音嘀咕抱怨起来:“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到城里来会让我很难办啊,虽然阿晋悄悄和我说了一些事情,但那种东西……还不能公开吧?”

  “他违规了,这种事情不该到处说。”萧千夜虽然是垂下了眼睑,嘴角却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赵颂摸了摸腰上的佩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在我大发慈悲放你们去找大夫的份上,这次就绕了阿晋吧,不过……你好歹演的像一点,再不动手,我可就找不到借口放你走了。”

  话音未落,他抽出佩剑刺来,萧千夜一把将云潇护在身后,剑灵未出鞘而是直接扭动将刺到眼前的利刃压制下来,然后手臂一震将马背上的赵颂击落,没等云潇看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毫不犹豫的夺过那只天马,一手抱起云潇翻身上马,赵颂装模作样的往后倒去,靠在倒塌的房屋上一脸痛苦的按住手臂,天马扬蹄而去,远远围观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三五成群的围过来。

  “赵将军,您受伤了!刚才那人、那人是不是逃犯萧阁主啊?下手可真狠,真是没良心!哎呀,赵将军别管他,您快坐着歇会,之前围捕九头怪物的时候您才受了伤没痊愈,还是要先管好自己要紧啊!”很快就有人扶着他坐到了旁边的小椅子上,一边关切的嘘寒问暖,一边叽叽喳喳的在各自的口袋里翻找着膏药,赵颂摆摆手,看着那只早就跑不见影的天马,赶紧骂了一声命人去追。

  天马如烟雾一样的羽翼是可以展开在空中飞翔的,此时它从大街上一跃而起,很快就来到了城北,萧千夜远远的就看到了街角拐弯处挂着“细雪医馆”的牌匾,他抱着云潇翻身下马之后两人的身体同时呈现出淡淡的白光,下一个眨眼之际他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药馆门口,应该是提前得到了赵颂的通知,就在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掩人耳目的时候,一只手闪电般的拽住了他的袖子,直接带着两人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后方已经腾出来的空房里。

  紧接着从屏风后面齐刷刷的跑出来三个小姑娘,手脚利落的把他挤到了一边,然后熟练的将云潇直接按在了床上,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三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在自己身上飞速的宽衣解带,她“啊”的惊呼了一声咯噔一下子坐起来,没等她推开三人又是一块干净的热毛巾噼啪砸在了脑门上,红姨的训斥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只用一根手指就将她重重的按回了床榻,哼道:“躺好了别乱动!”

  云潇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立马乖乖的不敢再动,细雪谷的大夫皆是无家可归的孤女,虽然有一门精湛的手艺为生,但在飞垣这种阶级制度森严的地方,几个女人家想要安身立命还是非常困难的,这才让她们必须抛弃软弱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久而久之,这些女大夫们一个个变得利落潇洒,甚至逼急了也会爆出的粗口毫不示弱,她在北岸城一战后曾在细雪谷短暂的疗养过一段时间,见过她们叉腰训斥病患的场面,就算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对她们也只能像个小兔子一样温顺听话,她自然也不敢这种时候再惹红姨生气。

  红姨直接坐到了床头,揭开砸在云潇脸上的毛巾,看着她龇牙咧嘴的冲自己笑了,她被这样如初生婴孩般干净明朗的笑怔了一怔,随即装作视若无睹的样子冷哼,准备伸手帮她检查一下之时,又想起几步之外站着的萧千夜,顿时眉峰一蹙,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扭头骂道:“你回避一下。”

  他站着没动,云潇赶紧小心翼翼的拉了拉红姨,小声说道:“他这张脸出去就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又要给你们惹麻烦,红姨,我们已经成婚啦,让他在这吧没事的……”

  “你成婚了?”红姨先是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接话,然后用一种极其嫌弃的目光上下扫过萧千夜,那眼神就像是自己辛苦种的白菜被拱了一样分外惋惜,云潇被红姨的表情逗笑,忍不住也跟着嫌弃的打量了一会萧千夜,又阴阳怪气的调侃道:“条件是差了点,至少脸长的好看嘛!”

  “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出了这个门就是通缉令上的逃犯?”红姨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他一眼,然而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愤怒的神色,只有看透一切的犀利和冰凉,任何指责都不会再影响他的情绪,这样淡然的态度反而是让红姨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干脆转回来不去看他。

  此时的云潇正抱着被角有些尴尬的往床里面缩,红姨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更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曾经那些遍布全身的火色羽毛消失了,连皮肤都宛若新生,但这样的云潇反而让她更加担心,她轻轻的按住云潇的手,放低了语气温和的说道:“那会凤姬大人把你送到细雪谷,你发着高烧神志不清的时候我就给你全身检查过,这会遮遮掩掩的干什么,这里除了那臭小子没别的男人,手松开让我看看。”

  “哦……”她只能乖乖答应,红姨虽然也是个暴脾气,但在医术上是一点也不含糊,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云潇脖子上淡淡的齿印,连忙伸手摸了摸,奇怪的道,“这是什么东西咬的,看着不太深,但这齿印有些恐怖啊!”

  “这是……”云潇在心底偷偷笑着,从容解释,“被一只小奶狗啃了一口……”

  “咳咳。”话音未落,她就听见萧千夜尴尬的轻咳声,脸颊上有一抹红晕正在飞速蔓延到耳根,红姨倒是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将信将疑的愣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小狗啃的?这伤口可不像狗啃的。”

  他本来就已经通红的脸颊被一句话刺激的无地自容,本来没准备回避,这下赶忙转身绕到了屏风后面,红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没在意,继而将目光落到云潇尚未痊愈的肩头,这里的皮肤看起来和别处不太一样,是一种带着淡淡雪光的白,似乎是有什么奇妙的力量附着在上头,轻轻触摸之下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流,她凑近认真看了一眼,这下更是吃了一惊,神色紧张——透过这层白光,竟然能隐约看到骨头!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显然从未见识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伤势,经验丰富的红姨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疑惑求解的望着云潇,她倒是满不在意的瞄了一眼,反过来安慰道,“这也是那只小狗咬的,不碍事。”

  红姨知道她是凤姬的妹妹,还以为她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术法疗伤,所以伤口才呈现出这幅奇怪的状态,但是这句话一听就是骗人,让她忍不住一巴掌轻拍在云潇脑门上,低骂道:“还在这和我胡扯,我行医多年什么样的伤势没见过,哪里来的小狗能啃出这种伤?这一看就是被什么猛兽所伤,应该是整个肩头的血肉都被直接撕了下来,所以才会伤的这么深,能看到骨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