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空与混浴(2 / 2)
我很清楚,这起事件完全是美羽在幕后操弄。
真是的……那孩子究竟有多轻视自己的母亲啊……!
假使这个时候我或阿巧其中一方冲出浴室,那孩子肯定会一脸奸笑,兴高采烈地觉得自己恶作剧成功了。她绝对已经预料到会发生那种事。
哼!
我岂能让她称心如意!
我才不要做出她预期中的反应!
和阿巧在浴室偶遇这种羞耻至极的意外事件──我要若无其事地忽视它!
现在正是我展现成熟女性的沉稳与包容力的时候!
和交情好的男孩在浴室偶遇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惊慌。我要不慌不忙,并且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自在地和他混浴。
这才是大人应有的应对之道。
然后等出了浴池见到美羽时,我要摆出「喔,因为阿巧也在,我就和他一起泡了。有问题吗?」的态度!
之类的。
可是。
虽然我基于这样的想法,立刻就决定要混浴──
「…………!」
但是真的混浴之后──非比寻常的羞耻感却大举袭来,让我极度后悔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这种赌气的行为。
啊,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温泉真舒服啊。」
「就、就是啊,好舒服喔。」
「……真的很舒服呢。」
「……没错,果真舒服极了。」
一再反覆的「温泉好舒服」对话。尽管都不晓得重复几次了,但也只能够继续下去。因为彼此要是沉默无语……感觉会立刻被强烈的耻辱感击溃。
四方形的桧木家庭浴池,两个人泡起来相当拥挤。
好挤。比想像中挤得多。
我和他都把自己缩在对角线两端的角落。
当然,我并非完全裸体,有确实用毛巾遮住身体前侧。带毛巾泡温泉或许违反礼仪,但既然这是包场浴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他也有用摆在大腿上的毛巾,遮住重要部位。
可是──只有这样。
真的就只有这样。
彼此都以只用一条薄布遮住私密部位、近乎裸体的状态,泡在狭小的浴缸里。但是……女性要以一条毛巾遮住所有私密部位相当困难,而且湿毛巾会贴在身上,让身体轮廓清晰浮现……那幅画面总让人觉得好猥亵。
这样要人别去在意──根本是不合理的要求。
「~~!」
好、好丢脸……!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样肯定是错的!啊,我刚才果然应该乖乖回房间的!应该把这当成单一的养眼福利事件处理,赶快转移话题才对!然而为何我要这样挖洞给自己跳呢?
话说回来。
我虽然因为想展现成熟女人的从容,而提出了混浴的要求……但是冷静想想,我这样根本就是个女色狼吧?居然泰然自若地要求进入男人已经在泡的浴缸,这样除了女色狼外还有别的形容词吗?
「……啊。」
正当我闷闷不乐地苦恼时──我不经意地望向阿巧并注意到一件事。
桧木浴缸的相反侧。
他折起双腿,一副很挤地缩在那里。
竭尽所能地将身体缩小。
我想,他大概是因为顾虑我的关系。
为了避免万一触碰到我的肌肤。
「阿巧……你的腿,好像很挤的样子。」
「咦……啊,不会,这点小事没什么啦。绫子小姐才是,你的姿势会不会太勉强了?」
「我、我不要紧。阿巧你的腿比较长,应该觉得很辛苦吧?你可以稍微伸过来没关系啦。」
「不,我这样很好,绫子小姐才是不用那么拘束……」
互相让来让去的结果,我俩之间产生了诡异的沉默。
「……既然如此。」
我下定决心开口。
「我、我们就一起把腿伸长吧。」
「咦……」
「嗯,这样比较好,这么做就不会不公平了。没错,都难得来到包场浴池了,要是泡得这么拘束就太浪费了。」
「……可是这么一来,腿会……」
「腿、腿稍微碰到没关系啦!」
在我的强力主张下,阿巧也「……我知道了」地点头同意。
我们双方慢慢地像在互相试探一般,将腿往对方的方向伸出去。
我尽管犹豫仍将腿往前伸,最终将自己的腿叠在阿巧的腿上。
彼此的肌肤──相触。
「「──!」」
只不过是两双光溜溜的腿互相触碰而已。明明仅是如此,却有种电流窜过全身的感觉。
心脏狂跳不止。
呜呜……为什么?怎么会?明明只是两双腿稍微触碰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受……?
「看、看吧,腿伸长是不是舒服多了?」
「……是、是啊。」
拚命佯装平静的我,以及心不在焉回应的阿巧。
他的视线,集中在摆在他腿上的我的腿上。
「怎么了……?啊,抱歉,我的腿很重是吗?」
「咦?啊,不是……不是那样的。」
他一脸难以启齿地说。
「我只是在想,绫子小姐连腿也好漂亮。」
「……~~!真是的,你、你在胡说什么啦!」
「对、对不起……」
「我的腿才一点都不漂亮呢……而且大腿还有点粗。」
「你的腿才不粗哩,只是肉得恰到好处而已。」
「不要说肉这个字啦!」
而且……「腿也好漂亮」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腿「也」……
啊~唔……什么跟什么嘛,为什么阿巧要接二连三地称赞我?被人这样大力赞美,我会──
「…………」
我瞥了他一眼。
结果他立刻慌张地别开视线。
自从开始混浴,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他看的不止是「腿」,而是会一直不时偷瞄我的身体。
尽管他似乎试图蒙混过去,但是在这个距离下,我无论如何都会发现。
他在看。
阿巧在看我。
他正试图定睛注视处于这种羞耻状态的我。
那道炽热的视线,几乎快要灼伤我裸露的肌肤。
啊──
总觉得……害羞极了。
被人注视虽然也很害羞──但是为此稍微感到开心的自己,更令我感到既害臊又丢脸。
感觉好像要是再继续和他一起泡汤,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那、那个……绫子小姐!」
忽然间,阿巧粗声说道。
他用红到像被煮熟的脸,稍微往前探身。
「咦……怎、怎么了?」
「对不起……请问可以吗?」
「什么东西可以吗?」
「……我好像已经快到极限了。」
「极限……」
唔嗯,极限?是什么东西快到极限了?
稍微从客观的角度来分析状况好了。
一对男女以近乎裸体的姿态互相面对面。
结果男人对女人说──自己在某方面快到极限了。
而且还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总之就是一副拚命又认真的模样。
在这种状况下,他口中所说的极限代表著──
「……~~!」
咦?咦咦咦?
所谓极限……是、是那个意思?
是指理性的极限?
意思是,他试图压抑性欲的理性随时都会崩溃吗?
「不、不行啦,阿巧!你、你在说什么啊……?」
「对不起……我本来想要忍耐,可是实在是没办法……我真的已经到极限……再也忍受不了了……!」
「忍、忍受不了……唔、唔唔……!」
阿巧以热烈的视线,拚命地向我诉说。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发言让我差点陷入恐慌,但是在此同时,我心中也怀抱著罪恶感。
啊,都是我的错。
都怪我一时意气用事决定混浴,结果害阿巧受苦了。
我们可是男人和女人耶?
更别说,我还是那个……阿巧的意中人。
和那样的对象一起混浴──理性会迎来极限很正常。
在这种状况下,即便他真的克制不住性欲,我也无法责备他。
年轻气盛的男人会变成野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等等。
脑袋虽然明白这一点,但还是先等一下。
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对不起,绫子小姐……」
「……你、你不需要道歉啦,这又不是你的错……有、有什么办法呢,在这种状况下,任谁……都会变成这样子对吧?」
「……是的,好像是这样没错。」
承、承认了!居然承认了?
「所以……可以吗?」
不仅承认,还寻求我的同意?
好一个肉食系男子!攻势真是猛烈!
「等、等等,阿巧……你、你稍微冷静点……」
「……对不起,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怎、怎么这样……」
「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到极限了,必须马上做点什么才行。」
「马、马上?」
也就是说……在这里吗?
等等、等等,不行啦。
因为,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绫子小姐,对不起,我──」
「呃,啊……不、不行啦,那种事情……因为……呜、呜呜~……」
彻底慌了的我放声喊叫。
「如、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做,那至少先把门锁上再说──」
「──请让我先上去!」
同时大喊。
当我以惊慌失措的脑袋,反射性地提及敞开的浴室门的门锁时,阿巧同样也大声吶喊。
咦?
请让我先上去?
「……什、什么意思?」
「咦?就是……我因为热到快发昏……真的快忍耐不下去了,所以想请你让我先离开浴缸……」
「…………是那个意思?」
什么极限、忍耐的,全部都是那个意思?
是因为热到快发昏,所以想离开浴缸的意思?
「你说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呃……没、没事,没什么!说说、说的也是喔,当然只会是那个意思啦!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好、好丢脸。我怎么会误会啊!
冷静想想……这是当然的呀,阿巧又不是那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行动的人!然而……我却误会他、自顾自地陷入恐慌,最后还大喊「先把门锁上再说」这种简直像是准备接受他的欲望的话……呜、呜呜~!
「呃……那么阿巧,你还是快点上去吧,否则要是真的头晕就不好了。」
我拚命压抑自我厌恶的情绪,试著冷静以对。
「这种事情其实不必特地徵求我的同意……你要是觉得热,自己赶快上去就好了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
阿巧一副羞于启齿地接著说。
「可是……我上去的时候,希望绫子小姐可以闭上眼睛。」
「嗯?」
「要、要怎么说……我不能让绫子小姐看见不堪入目的东西。」
不堪入目的东西?
是什么呢?
重要部位应该已经用毛巾遮住了才对──
「比方说,屁股?」
「咦……?啊,没、没错!因为想说就算看到我的屁股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希望你可以把眼睛闭上!」
阿巧突然加快语速。
「我、我知道了。」
尽管心想「不过是屁股,有什么好在意的?」但是见到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我还是决定尊重他的意愿。
我紧紧闭上眼睛,顺便转向后方。
「……那么,我先离开了。」
背后传来「哗啦」从浴缸站起来的声音。之后阿巧便快步走到门口,离开浴室。
被单独留下的我──感到有些不解。
「不堪入目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是屁股,可是男人只要把毛巾缠在腰上,不就能连屁股也一起遮住吗?
这么一来──莫非果然不是屁股?
就算缠上毛巾也遮不住的东西……即便想遮,还是会从毛巾底下凸出来的东西……而且不想让我看见的东西──
「…………~~~!」
阿巧想要遮掩什么──原来是想遮掩那话儿的这件事,我迟了好久才总算想通。
浴缸里的我体温一下子急速上升,差点就换成我头晕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