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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2 / 2)


  “走吧,等到了剌拉寨,让人在村子周围也点上篝火,安排点值夜班的士兵轮流守备吧。”萧千夜扔开腐肉,随手捏了块冰雪洗手,南靖紧跟着他,小声问道,“少阁主,伽罗人虽然迷信鬼神,但是对逝者极为尊重,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会不会又是之前在千机宫闹事的那些异族人干的?”

  萧千夜思索着,伽罗对自己的先祖非常尊敬,这里的人坚信冰河之水可以洗去人一生的罪恶,让逝去亲人的灵魂变得干净圣洁,他们会给逝者穿上洁白的寿衣,然后就近取来冰河支流的水清洗亲人的遗体,在以前白教还存在的时候,他们甚至会不远千里去泣雪高原的千机宫跪请法师来进行洗礼,后来白教被灭了,洗礼这种习俗就由村寨里的长辈代为举行。

  正如南靖所言,对先祖如此崇拜的伽罗本地人确实不太可能会玩出冰尸这种把戏,但应该也不是异族人干的,大多数异族人其实对生死之事看的极淡,在他们眼中死亡等同于回归自然,与天地共存。

  会是什么人干的呢?萧千夜长长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起来,术法领域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如果有大哥在,或许还能查出点眉头。

  两人同时沉默着,雪原的路并不难走,积雪早就被冻成了冰粒,萧千夜漫无目的的环视四周,四下里安安静静只剩呼啸的风声,沥空剑也早已经平静下来,他常年在四大境来回巡逻,说起来哪里都很熟,但其实哪里也都不太熟,尤其是伽罗这块巨大的雪原,就算是乘着天征鸟也得飞个七八天才能绕完一周,因此驻扎在这里的几只军团其实分的很散,一旦发生变故,支援起来也很不方便。

  到了这个时节该迁徙的百姓早就走了,剩下的走不动的也会老实呆在村里不外出,那群冰尸来历不明,此时暂停每日的惯例巡逻,才能尽可能减少军团遇险。

  “快到了。”南靖终于松了口气,指了指远方村口竖起来的明灯,“那就是剌拉寨了,现在寨子里大多都是些老人家,应该能腾出不少地方休息。”

  蒙砂早就在村口等着他们了,还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被吵醒,披着衣服就跑了出来好奇的张望。

  “是南靖哥哥!”孩子们认出了他,顿时来了精神,几个人手拉手的把南靖围在了中间,绕着他转圈。

  “少阁主,我已经安排了夜班的士兵去巡逻了,一有动静立马就能通知进来。”蒙砂连忙拽住其中的一个孩子,弯下腰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睡觉一会孙婆婆起来要骂你们的,都回去,回去!”

  白虎军团的士兵将领和周围村寨的百姓关系和谐,经常分出自己的粮食接济他们,是四大境唯一兵民亲如一家的军团,这一点萧千夜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看两个属下这么受小孩子欢迎,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等小孩子们撒娇赖皮,村里头走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她拄着拐杖走路都不太稳健,但是一开口又是气势如虹,拿着拐杖用力敲了几下地面,骂道:“萨萨,小九,阿金,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们几个又出来闹了!村子里的公公婆婆都睡下了,你们在这吵吵闹闹的一会给吵醒了!都赶紧回屋睡觉去!”

  “孙婆婆,南靖哥哥来了呀!”萨萨拽着孙婆婆的手,开心的嘀咕着,“他有一阵子没到寨子里来了,我们想跟他说说话嘛!”

  孙婆婆眯着眼睛凑过来,枯瘦的手揉了揉南靖的脸,这才笑起来,连皱纹都舒展了不少:“南靖来了呀,怎么这么晚过来?吃饭了没有啊,婆婆去给你煮点粥,哎呀,我家里头没有咸菜了,你、你别嫌弃,阿金呀,去把你李太太喊起来,让她在坛子里捞点送过来……”

  “孙婆婆,我不饿。”南靖赶紧扶着站立不稳的老人,又一把拎住准备去喊人的阿金,“只是巡逻途中遇到些事情,两里外第四分队驻扎的寨子今晚住不了,驻营的东西也没及时带出来,不得以只能连夜赶来剌拉寨,倒是吵醒了你们,影响休息了。”

  “遇上什么事了?”孙婆婆紧张的抓着他的手,努力睁大眼睛,“你伤着没啊?你要找地方休息是吧,去婆婆那屋睡吧,明早上婆婆给你弄早点!”

  “不用,我们就在没人的客厅里歇一会就好了,绝对不会乱碰村民的东西。”南靖赶忙劝了一句,冲孩子们眨眨眼,“快扶着孙婆婆回去休息,你们也赶紧睡觉去。”

  “南靖哥哥!我想和你玩会嘛!”小九是三人里唯一的女孩子,这时候已经死缠烂打的拽着南靖的衣服不肯松手了,同行的蒙砂尴尬的笑了笑,扭头对萧千夜说道,“少阁主,您先别管他了,这家伙就特别受孩子们的喜欢,要不我先带您找个地方休息去吧。”

  “少阁主?”孙婆婆听见这个称谓,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脸庞顿时就沉了下来,她一下子站起来,对着几个人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遍,忽然抬起拐杖颤抖着指向村外,“你!这个人不行!南靖,不要怪婆婆说你,当年就是这个人带兵屠杀的白教,他是伽罗的敌人!剌拉寨是白教的信徒,不能收留这个人!”

  “孙婆婆!”南靖惊了一下,蒙砂也愣在了原地,几个孩子听见婆婆的话,赶紧躲到了南靖身后。

  “哦?白教的信徒?”萧千夜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整个剌拉寨,寨子其实并不大,一眼望去能就能望到头,加起来也只有几十户人家,但是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刻画着红莲花,那的确是白教的教花。

  “你出去,其他人可以留下。”孙婆婆分毫不让,她上了年纪,气的全身发抖,可还伸出了手臂做出了驱赶的姿势,南靖连忙拉住她,生怕她摔倒,又解释道,“孙婆婆,这是我们少阁主,平时寨子里的军粮都是他允许后才能分下来的,白教的事情是帝都的命令,少阁主也只是依命行事而已啊!”

  “不行!”老人家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眼见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已经面红耳赤,萧千夜冷哼一声,也不想属下为难,“算了,我反正也不冷,我去外头守着,你去休息吧,明早跟我回千机宫。”

  “少阁主!”南靖还想喊住他,萧千夜已经不耐烦的走了出去,天征鸟跟着主人,见他在村外的巨石旁席地而坐,竟也主动靠了过去。

  天征鸟的羽翼其实是冰冷的,不仅起不到一点御寒的作用,反而靠的他更冷。

  “你呀……”萧千夜却舒展了笑容,眼里满是喜爱,它是来自昆仑山的神鸟,据说是重明鸟的后裔,它们常年盘踞于昆仑雪峰深处,有些则会成为师门的坐骑,这只鸟是在幼年时期,掌门师父来飞垣看他的时候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从此也成为他的象征,跟随他征战八方。

  “你也会撒娇吗?”感觉到鸟儿不停的往自己身上挤,萧千夜无奈的摸了摸它的羽翼,“可我是听不懂你说话的,要是她在的话,或许就能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吧?”

  天征鸟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念叨,歪着头搭在他肩头,展开羽翼揽住萧千夜的身体,仿佛是在为他遮风。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种偏僻的村子里被一个老人赶了出来,最后竟然还是一只鸟儿陪着他一起吹冷风。

  “少阁主。”南靖从村子里跑了出来,他抱着一床被子,不好意思的道,“少阁主您别和老人家一般见识,我拿了些被子,您将就着先用一下吧,雪原寒冷,别着凉了,一会我再去给您弄些热汤来。”

  “你也别忙乎了,早点休息去吧。”萧千夜皱皱眉,并不在意老人家的所作所为,指了指他身后,提醒道,“你别管我了,没看见孩子们都跟着你吗?”

  “萨萨,小九!”南靖一回头,只见两个小家伙嬉皮笑脸的追上来,小九端着一个酒坛,神秘的道,“这是阿爹埋了好几年的酒了,我偷出来给你尝尝!”

  “我不能喝酒,快放回去。”南靖训了一句,萨萨围上来抢过酒坛子塞给他,冲他吐着舌头,嘟囔道,“阿爹经常说酒能暖身子,但是阿娘管得严不让他喝,我和小九可是为了你特意偷出来的,要是被阿爹发现会挨骂的!孙婆婆脾气可差了,她不让那叔叔进村,我们就给你们送些酒暖暖身子呀。”

  “叔叔?”萧千夜轻咳一声,望向南靖,“我也就大你三岁罢了,怎么喊你哥哥,喊我就成叔叔了?”

  “因为你看起来比他凶!”小九躲在南靖身后,探出个脑袋冲萧千夜做了个鬼脸。

  “我很凶吗?”萧千夜自顾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噗嗤笑了,南靖惊讶的看着他,少阁主一贯不苟言笑,竟然会被这几个孩子逗笑了?

  “来,陪我喝一杯吧。”萧千夜从萨萨手里接过酒坛,又对小九摊开手,“酒杯拿出来吧。”

  “咦,你都看见了?”小九惊讶的从怀里拿出两个酒杯,那是竹子做的已经很旧了,南靖连忙阻止,低道,“少阁主,军阁有军令,是不能饮酒的……”

  萧千夜直接将酒杯扔给了他,打开酒坛的盖子倒满,又道:“怎么,我违规你还要去举报我吗?”

  “那倒不是……”南靖挠挠头,只能在他对面坐下,两个孩子推推冉冉,笑嘻嘻的跑回家去了。

  南靖跟着喝了一口,这酒是自己家酿的米酒,味道淡淡的几乎喝不出来味道,伽罗原本就很贫穷,能省下些米酿酒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了,他偷偷看了眼萧千夜,发现对方只是皱着眉头抿了一下,随后就放下了酒碗,南靖尴尬的道:“确实不太好喝,要不我还是去给您弄点热汤吧?”

  “不必,反正我也喝不出来好不好喝。”萧千夜摆摆手,他一贯不喜欢喝酒,除了一些推不掉的应酬场合,几乎是滴酒不沾,除去味道浓淡,他完全也感觉不到酒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区别。

  他晃了晃酒坛,坛子里涌出淡淡的米香,相比起平淡的味道,这些香味倒是很让人舒适。

  南靖绞着手,眼珠不停地转,有些话想说又不知怎么开口,萧千夜推了他一下,笑道:“干嘛呢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一样?你该不会是那种一杯就倒的人吧?”

  “少阁主,您有心事?”南靖被他一问,脸一红直接问道,“这次回来,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是为了大哥卸职的事烦心吗?”

  他一开口,又觉得自己问的太直接了,赶忙低头抱着酒坛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南靖小心翼翼的望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哥突然卸职对势单力薄的天征府而言无疑是一件坏事,尤其现在少阁主自己也被停职,他一定有很多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吧?

  “原来你还在担心这个?”萧千夜顿了片刻,目光一沉,他此次和南靖见面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自己的情绪变化真的这么明显,这么快就被属下看出来了吗?

  “嗯,虽然您自己不说,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南靖腼腆的转着手上的酒杯,默默说道,“我是伽罗平民出身,又没什么文化,帝都那些事情我也帮不上您,那时候年轻,心高气傲的总觉得自己不会输给天域城的贵族们,所以呀……所以看见秋选的告示就兴冲冲的去了,现在想起来当年真的是太自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