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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2 / 2)


  萧千夜眉头一皱,感觉对方仍有隐瞒,继续逼问:“之前在冰川之森,我曾经被一些奇怪的人偷袭,其中有一个人我认识,是洛城刘财主的儿子,他不算是偏远地方的人吧?”

  “刘财主……”阿政在脑子快速过滤着各种各样的名字,一时还真的没想起来那是谁,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也许是正巧被高总督撞见了,你知道的,高总督捡人没什么道理,他当年不也随手就在尸体堆里把慕西昭捡了回去?老头子有权有势,性格反复无常不好琢磨,就算真的抢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有人敢去和他叫板?”

  阿政的嘴角浮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反而平静了下来,默默抬起头望着天空,皓月高悬,像一只与世无争的眼睛,无声无息的注视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阴暗和残酷。

  高成川唯一的筹码只剩那些危险的试体,只要把那些筹码变成自己的,萧阁主也好,明溪陛下也罢,都一定会趁此机会将其铲除!

  “呵……”阿政无声无息的笑起,带着难以控制的恶毒,这样的笑容却通过幻境里那只嘴巴清楚的呈现在萧千夜面前,让他不由自主的心下一寒。

  萧千夜的眼神冷厉如刀,第一次认真的想了想自己所了解的那个高成川,他是中年丧子,只留下三个亲孙子,或许是那样的创伤让老人家真的伤了心,一贯对权势极为重视的高成川出乎意料的只给三个孙子安排了安全平稳的差事,这一决定其实也让高家的势力大减,不得以只能重用其他的几个侄子,但是高成川本人又是个极度心狠手辣之人,对亲侄子也仅仅只是利用稳固军权,甚至能在危急时刻,不顾一切的牺牲侄子的性命!

  家族上的不如意让他将重心逐渐转移到了暗部,可生性小心谨慎的高成川怎么可能信任外人,于是才有了之后的以身试药,试图以融魂术抢夺更加年轻的身体,以傀儡虫强制手下人忠心耿耿。

  萧千夜有些难受地闭起了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从不信任任何人的结果,就是在这种时刻,面对这种局面,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高成川是不一样的,可直到被大哥一顿臭骂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那种无法信任别人的人。

  万幸的是,始终有一双温暖的手,能将他拉出深渊。

  “萧阁主……”嘴巴隐隐有些焦急,不由自主地催促了一句,“萧阁主意下如何,如果您不愿意合作,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只不过如果是我亲自动手杀了他,我就不能保证那十七万的试体会不会跑出来为害一方了。”

  “你大可不必威胁我。”萧千夜回过神,冷道,“你要是能自己杀他,也就没必要大费周章激怒我。”

  “……”

  “你不能自己动手,是因为那只傀儡虫不能离开宿主,宿主一死,傀儡虫也会死,你……也会死。”

  “萧阁主知道该怎么做。”阿政底下语气,终于坦白,“我尝试过以各种术法封印傀儡虫,但没有宿主的傀儡虫都无法长久存活,只有一种方法或许有用,那就是……您的封十剑法。”

  萧千夜默默握紧手,终于能感觉到剑灵独有的冰凉,阿政继续说道:“我去白教后山检查过,被冰封的大司命岑歌至今没有丝毫改变,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封十之内的时间是静止的,就好像……传说中的上天界?”

  萧千夜淡淡的挑了一下眉,问道:“所以?”

  “他的右手上种植着几只傀儡虫,如果封十剑法能将整只右手冰封,傀儡虫就依然在宿主体内,时间静止之后,血肉不会腐烂,傀儡虫也不会死去。”

  “哦?”萧千夜若有所思的迟疑着,“你确定能行?”

  “不确定。”阿政苦笑了一下,眼神也迷茫的凝聚了刹那,脱口,“但是不这么做,我一定会死,我必须铤而走险。”

  “你杀了我外公,我为何要帮你?”

  “不帮我,你就永远找不到那十七万试体。”

  “……”

  阿政心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孤注一掷的提醒:“我一早就说了,我是来和您交易的。”

  萧千夜低低一笑,手腕转动以七转剑式破开眼前幻境,他似乎已经在幻境里困了许久,实则在现实中也仅仅过去了数秒时间。

  他微微扭头就看见了屋檐下一只只绿色的冥蝶,苦笑:“你不过是借着他现在无法和暗部其他人联系,将原本属于他的保命符变成了自己的,为何总督府今夜会突然撤去守卫和监视的术法?恐怕除了你,也还有人想要借我的手除之而后快。”

  高成川凛然神色,他不知道对面这个人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只是听到他说出“除之而后快”这几个字的同时,预感到危险的降临。

  第一百六十六章:借刀杀人

  太安静了,明明银杏树的叶子被风吹得不停晃动,声音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阻拦在外。

  屋檐下,冥蝶的翅膀扑扇着微弱的绿光,借着蝴蝶的眼睛,远方也还有人屏息静气,紧张的盯着眼前即将到来的一切——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曾经不可一世、运筹帷幄的一代枭雄,在此时此刻也宛如一场可笑的虚梦。

  高成川是平静的,眼神从凝重逐渐转向放松,不知为何闭目一笑。

  总督府里鸦雀无声,被人刻意撤走了守卫,一直用来监视他的术法也悄然发生了变化,让外界的声音无法穿透分毫,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今夜的自己孤立无援走向灭亡。

  错了,是不是从他决心辅佐明泽称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错了?

  皇太子明禄虽然也是可用之才,但为人过于功利,不肯轻易放权,皇五子明宗无心政权纠纷,一心只喜爱游山玩水,皇六子明德优柔寡断,对家庭朋友过分关照,只有皇四子明泽是当时他最为看好的一位,却也是最离经叛道的一位,他的确有着足以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对人对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原本就深得先帝喜爱。

  权衡种种利弊之后,他最终选择了暗中辅佐明泽,朝中那些鼻子比狗都灵的大臣们也都很快站队,不过几年时间,先帝就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明泽在一次途径泣雪高原的途中遇险,被那里的神守温仪所救,从那以后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不仅对夺位再无半点兴趣,甚至违背皇家禁令,执意要娶一个异族女人为妻!

  此事让当时的明辉帝大为震怒,也让早就站稳了阵营的朝中大臣恐慌不已,如果明泽真的选择永远放弃争夺帝位去娶一个异族女人,那么他们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政局就会被彻底打碎,甚至会面临着来自皇太子明禄的报复和肃清,自己多次和明泽交涉,明里暗里的表明立场,甚至以辞官相要挟,可那个人就好像被鬼迷了心窍,一句都听不进去。

  那一年或许是他为官生涯中最为灰暗的一年,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所有人都以为四皇子主动放弃皇位,皇太子明禄已经可以高枕无忧等待登基之时,意外又发生了,温仪在一次出行中偶遇皇太子明禄,虽然已经谦逊的退避三舍,可她还是受到了言语上最为难听的攻击,温仪生性和婉,本人倒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偏偏身边的侍女拗不过这口气说漏了嘴,引得明泽大发雷霆。

  这就是一切的转折点,命运的齿轮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了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方位。

  高成川揉了揉额头,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心情意外的平静了不少,脸上血色反而缓慢的恢复,无奈的叹了口气。

  成也温仪,败也温仪,那个他从来看不上眼的异族女人,却以这种方式影响了他的一生。

  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夜明泽的脸庞,心高气傲的皇四子深夜踏雪来访,一个人提着昏暗的纸灯,站在总督府外面,他解下附满雪珠的蓑衣,摘下斗笠,露出那张神采四溢的脸庞,浅金色的眼眸退去了所有的隐忍,在深夜里闪闪发光,嘴角还挂着不可一世的微笑。

  “弑父杀兄”这个计划原本就是明泽自己提出来的,他只是刻意帮忙撤去了当时的守卫,魔物地缚灵所化的安钰大宫主也帮他遮住了日神之眼。

  一夜之间,飞垣大陆迎来了全新的帝王,明泽登上了帝位,他也终于走到了仕途的巅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颠峰过后,佳境必下,极乐之欢,必不长久。

  高成川微微失神,片刻前脑海记忆里浮起的明泽,和那天从圣殿顶端坠落,安然落在他面前的明溪完美重叠。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皇太子明溪有心针对自己,他也一直在暗中斡旋各种势力牵制皇太子,只可惜终究事与愿违,本以为这一次明溪主动政变能让明泽彻底放弃他,这样就能从其他皇子中挑选更加听话的为自己所用,谁又能想到这只是上天界试图覆灭飞垣的阴谋,而一贯心机深沉的明泽竟还真的在这种绝境中为自己的子民谋取了最后一线生机。

  高成川怔了片刻,如果这次明泽没有提前预料到上天界的阴谋,现在飞垣只怕已经毁灭了,天下兴亡和争权夺势,这才是王和臣最大的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