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我能够抱抱你吗？

真的是玄牝的声音。

不会错的。

虽然口气里带着浓浓的生疏之色，但是，这却的的确确是玄牝的声音。

我霍然转身，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变了光景。

原本身后那漆黑的甬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万千盛放的蔷薇花涌入了我的眼帘，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在哪里，这里像是一片花港，前方是一条有着婆娑修竹的夹道，两侧有着亭亭直立的雪松，一堵湖石山遮住了更远方的去路，而沿鹅石的曲径而上，是一座古朴的敞亭，周围的色彩丰富，鹅毛绒似的草地，玲珑的小山，清洁得看见沙底的池沼，拱形的小桥。

湖石山的山脚之下，蔷薇花正是怒放的时候，但是山脚周围的园子却显得非常的寂寞，寂寞到只能看见一道隐约模糊的黑色人影，在冷冷清清地散溢着幽香的花园之中，则是一丛丛宛若雪林冰谷的梅树，那连绵的梅树远远望去，泛漾于凝结的天空，冷艳而沉穆，如若静女。

在那梅树丛中的朦胧少女，穿着黑色的天鹅绒长袍，因为是略微敞胸的的打扮，她那看上去如同象牙雕成的咽喉和脖颈，和那细嫩的小手以及圆圆的肩膀全露在了外面。长袍上镶满了维斯尼风格的花边，她的头上罩着一个黑色的发网，将她那乌玉般的黑发紧紧箍住了一端，而在她那的黑发两端，则各有着小小的三色紫罗兰花环，而在她那白色花边之间的黑缎带上也有着同样的花。

在她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则围着一圈黑色的颈带，在脖颈前端打了一个黑色的蝴蝶结。

此刻，这个穿着黑裙的女子正闷闷不乐地坐在一道架设在梅树之间的花边千秋上。

千秋以稳定的频率划出了淡淡的弧度，在空中来回摇摆着，少女那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着的柔长美腿则紧紧地并拢着，下方的一双漆头皮鞋随着她的摇摆就像是晃动的月牙般一上一下。

这是一个和玄牝外貌有着九分相似的少女，如果说要有什么不同，无非是穿着和玄牝截然相反，在我的印象里，玄牝从来没有穿过黑色的服饰，此外，比起玄牝那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的容颜，前方那坐在千秋上荡漾的少女，容貌明显要年轻了一些，粗略一计，大约是在十六七岁的样貌。

“不对，你不是玄牝。”我改口道，“你是谁？”

黑裙女子轻轻拉了拉千秋的侧绳，千秋应声而停，黑裙少女双腿落地，她松开了那像是古希腊雕刻一样纤细的手指，缓缓地从千秋板上站了起来，那一刻，一双如同膻羚羊般熟悉柔润眼睛朝我遥遥望来，那一双眼睛的深处，我看到了浓浓的悲哀和深深的无奈。

“‘我’，是不存在的。”黑裙少女用空灵渺远的声音轻轻地说。

我的心微微一颤，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黑裙少女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明澈的眼睛就好像没有微尘的海水。

“‘我’这个概念，是对于有‘心’的存在而言的，而‘我’，是没有‘心’的。”她轻轻地说，“我只是一个被设定好了所有可能提问的回答的机器人，‘我’可以和你对话，并不意味着我有心。那只是我的数据库足够大罢了。”

“那你是……是什么？”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是她的一道记忆。”黑裙少女轻轻地说道，“是她创造了我，将我留在了这里。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了。我只是执行着她留给我的任务，这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我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黑裙少女，她是玄牝的一部分，或者说，是玄牝制造出来的机器人，一段死之前留下的程序而已，这段程序本身并没有什么灵魂，但是因为她被设计得太过复杂，所以在外人看来，她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她似乎也有感情，也能说话，也能根据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但是这些反应，都是提前设计好的程序而已，事实上，她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有的，只是执行任务的编码而已。

她已经不在了……

这句短短的话，却是让我的心再一次空落了下去。浓浓的哀伤再一次充斥了我。

我忍着心中的痛楚，问道：

“我……还有办法再见到她吗？”

黑裙少女摇了摇头，遗憾地道：

“她已经不在了。既不在这个世界，也不在那个世界，她只存在于过去，在和她有过共同记忆的人的心中，”

“那个世界……你指的是亚普朗克空间吗？”我问道。

黑裙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却并没有回答我的提问。

大概是看到我失落的模样，黑裙少女继续道：

“她的意识已经不在了，但是，她的力量却依然留存于这个世界。虽然那股力量无法再御赐任何人，但是却可以用来开发有潜能的适格者。”

我从悲伤中回过神来，问道：

“这就是你举办‘圣像战争’的原因吗？”

黑裙少女淡淡地道：

“我只是按照她留下的遗志，执行我的任务，选出合格的活体衣钵，来使用她的力量，继续执行她过去来一直执行着的任务。”

我皱眉道：

“现在全世界都出现了异常的灾害现象……这种现象，和玄牝有关吗？举行‘圣像战争’，真的能够阻止这些灾害吗？”

黑裙少女轻轻地闭上了双目，细密卷曲的黑色睫毛轻轻颤抖着：

“那并不是玄牝的力量造成的。造成这一切的，是另外的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