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Shoot down the angel(2 / 2)
“愿意听下去了吗?总之先坐下吧。”
我们各自重新落座。
乔尼喝了口咖啡,歇了口气。
“哎呀哎呀——好了,接下来我要解释游戏的内容了,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要向你们确认。交给你们的那把枪有没有好好保管?”
我点头。在与龙造寺月下一战之后,乔尼扔给我们一把步枪,现在正塞在我宿舍的床下。
“good.要像对待捡来的小猫咪一样好好对待它啊,睡觉的时候可以抱在怀里睡。你给枪付出多少爱,它就会回报你多少——接下来,灵,把那个拿来。”
“是。”
利科从搭在一只胳膊上的上衣里面取出了两个扁平的银色小匣子。应该是那种雪茄盒吧?
两个小匣子并排摆在餐桌中央。
利科就像打开宝箱一样,轻轻打开了其中一个小匣子。
里面并排摆着九根末端尖锐像是七号干电池一样的东西,我马上就想到了那是什么。
是子弹。
“.308温彻斯特弹,非常常见的步枪子弹,当然你们手上的那把枪是可以用的。”
放在家庭餐厅餐桌上的子弹夹在咖啡和薯条中间,很奇妙的是看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你们应该差不多也能想到了,这场游戏里要用到枪和子弹,不错,就是狙击战。”
“请等一下,这算不上什么游戏吧,”我叫了起来。“您是枪械专家对吧?我们这边可是完全的外行,这就好像小学生跟职棒大联盟选手比赛一样,根本谈不上什么输赢。”
“她会用枪,”乔尼指着雾切说。“没错吧?”
“嗯。”
雾切点头。
“雾、雾切妹妹……”
“接着说吧。”
“good.那么我来解释规则!”乔尼用兴奋的语气说。“这场比赛分成观察手和狙击手两人一组进行,当然你们两人是一组的,没有反对意见吧?”
“没有。”
“good.我们这边就是我和灵一组。”
“呵呵,我们不会输的。”
利科露出刻意的笑容说。
“游戏的舞台就是接下来将要进行的‘黑之挑战’的现场,有可能是孤岛,有可能是封闭的大宅——数名男女集中在那里,杀人案马上就要发生,杀人犯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这个人从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那里购买杀人手法,意图藉此复仇,正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瞬间的到来。当然根据开销金额也相应会有侦探被召来。”
“我们不用扮演侦探吗?”
我问。
“没错,你们完全是局外人,同样我们也是局外人,这一点就是这个游戏最有趣的地方。”
乔尼开心地说。
我真搞不懂这到底哪里有趣。
“我接着往下说。接下来的几天后,你们会收到‘黑之挑战’的挑战书,这种情节发展对你们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但有一点跟平时不一样,那就是挑战书上没有你们的名字,受到召唤的侦探是个素不相识的人。那么你们会怎么办呢?反正跟自己没关系所以就当作没这回事吗?”
“接下来就要发生杀人案,那怎么可能当作没这回事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既然手上有挑战书,那就可以到上面写的现场去,也可以从文字内容推理出作案手法。就算规则上不是扮演侦探的人,但也可以以侦探的身份去应对事件。”
更何况每解决一桩委员会的案件,也能够更接近他们一步。
“回答得好,sweetheart.然而与此同时,同样的挑战书也会送到我们手里,我们也是这个时候才第一次知道挑战书的内容。游戏首先就从各自推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件开始。”
“第一次知道挑战书的内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您可是委员会的人啊。”
“这没什么奇怪的啊,我在委员会里的任务主要是善后工作,制裁那些违反规则或是输掉游戏的人,就算不知道事件内容也不影响清扫工作。不过关于这一点,我也只能赌上‘法律执行官’的名誉请你们相信我不会作弊了。”
“好吧,请您继续。”
“now then——接下来才是一决胜负的时候。关于‘黑之挑战’的推理本身你们已经相当熟悉了,到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吧。你们将以侦探的身份潇洒地出现在案发现场,但对于案犯来说这是个大麻烦,因为他的敌人又变多了,不管怎么看都是不公平的。于是这时就轮到我们出场了,我们将会成为案犯的守护天使参与进来。”
“就是说要帮助案犯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sweetheart.不过不要误会,我们保护案犯不是为了委员会,说到底只是游戏内的立场使然,红队和蓝队。如果说你们是为防患于未然来到现场的‘进攻方’队伍,那我们就是在现场排除一切障碍保证事件顺利进行的‘防守方’队伍。”
“我大概理解了,”雾切说。“不过如果只是防患于未然,那根本不需要枪,我觉得应该不会如你所愿发生狙击战。”
“说得没错,你们想必会抢先一步把案犯制服,或是想办法让杀人手法失效,用一些非常聪明的办法防止罪案发生。然而这次游戏的主题说到底还是狙击,我想让它成为一场用一发子弹决定命运的战斗。因此呢,灵。”
“是。”
利科从上衣里面取出了四个像是小型收音机的东西,并排摆在桌上,其中两个绑着红色胶带,另外两个绑着蓝色胶带。
“这是定位器,不同队伍颜色不一样,一人一个,游戏过程中要随身携带,丢到一边或是藏在某个地方都视为违规行为。”
“这有什么用啊。”
“这台机器能够告知你两支队伍之间的距离。同一个颜色的定位器之间不会有什么反应,但红和蓝,不同颜色不同队伍的定位器要是距离接近到200米之内,它就会发声发光提醒你,根据LED闪烁的位置也大概可以推断对方在哪个方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要是靠近200米以内就会被你开枪击中。”
雾切不动声色地说。
“exactly.那么接下来终于要解释胜利条件了!你们胜利的条件是防止‘黑之挑战’的事件发生!仅此而已,只要是挑战书上预告的杀人案,哪怕是让其中一桩陷入无法完成的状态,那就算你们赢。不论用什么手段!也就说想对什么开枪都可以。”
“对案犯开枪也可以?”
雾切问。
“当然,只要你下得了手,”乔尼笑着说。“只不过能够使用的子弹最多三发。”
乔尼从雪茄盒里取出三枚子弹,每枚子弹的尖端都浅浅涂上了一层颜色。
红、绿、黄。
“本来我很想让这场战斗one shot one kill,但为了你们,我把子弹增加到了三发。子弹染色是为了保证双方都不能作弊,只要从中弹的地方把子弹挖出来一看,就知道这是第几发子弹了。当然,我并不打算这么费事,每发子弹都一一查看,不过规则就是规则,你们要记得,如果发射的子弹多于三发马上就会被发现。第一发子弹是绿色,然后是黄色,最后是红色,跟交通灯是一样的。但愿情况不会发展到要用红色子弹的那一步。”
“你们的胜利条件呢?”
雾切这样问道,于是——
乔尼用手指比了个枪的形状,缓缓对准雾切。
他们的目的是排除一切障碍——
那就是说——枪杀雾切?
不行!
这场游戏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也许我们的确可以防止案件发生,也许我们的确可以救回来几条人命……但那也犯不上让我们自己的性命面临危险。
不,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去的。
正因为如此,我必须拦住她。
“雾切妹妹,我们还是不要答应他了!”
“我们的胜利条件是——”乔尼对我的话听而不闻,接着说道。“成功实施反狙击,反狙击就是消灭敌人的狙击手。哎呀,表情不要那么可怕嘛,sweetheart.就跟刚才我说的一样,归根到底我们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委员会的想法我们一点儿都不在乎,只是想玩一场有意思的游戏。所以,我们不会杀死游戏里的对手。”
“那么……”
“要是我开枪击中了响子的缎带,那就算我们赢吧。”
宽度仅有数厘米的紫色缎带就垂在她两耳后面一点的地方。
要从200米开外用小指指甲那么大的子弹击中它?
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要是对方真能做到的话,那我反倒希望他能够打中,否则就麻烦了。要是子弹稍微偏离那么一点就会伤及头部,一个搞不好甚至有可能直接在头上开个洞。
“我们没必要陪他们玩这么危险的游戏!雾切妹妹!”
“对他们来说可能的确是游戏,但对于那些直面杀人案的人来说,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
“话是这么说……”
“解决事件是侦探的任务,”雾切撩了一下搭在脸上的头发。“应战的理由有这么一条就足够了。”
她说得非常理所当然。
然而我知道,在她那寒冰一般凝固的表情后面,隐藏着烈火一般燃烧的激情。
应战的理由——
对于生来就是侦探的她来说,应对事件跟活着是一回事。说什么应战的理由,只要事件存在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的确,也许至今为止都是这样没错。
但在和委员会斗争的过程中,她实在失去太多了。事件的被害者自然不用说,还有侦探同伴们,以及家人……
虽然我觉得她肯定不会承认,但到了现在,她应战的理由已经不再是仅有的那一个,其中还包含着对于自己的失去所感到的懊悔和愤怒,以及对于那些失去的东西的祭奠和赎罪。不过她是绝不会把这种心绪表露出来的。
“规则我解释完了,”乔尼手心向下把手放在桌上。“对了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这里三色子弹有三组,合计九发,相信你们看了也能想到,这场狙击战是三局定胜负,跟网球比赛一样,先拿下两局的一方获胜。”
“要是我们赢了,您会把新仙的情报告诉我们对吧?”
“是啊。”
“那要是我们输了呢?”
“怎么还没开战就先想输了之后怎么样啊,这可不像是牛仔女孩的风格。”
“我本来就不是牛仔女孩。要是我们输了,您打算提什么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乔尼动作夸张地一耸肩。“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啊,我不要钱,不要勋章,也不要奖状,更不用说你们的性命,你们的未来,你们的希望,这些我都不要,只要能开心地玩游戏就够了。”
“嗯——……”
我不由得沉吟起来。
乔尼·亚普这个人相当不好对付。要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或是敌意向我们发起攻击,那还比较好理解,然而现在我只能看出他的动机好像真的就是想开开心心玩一场。他之所以选择“黑之挑战”作为游戏舞台,也只是想利用事件作诱饵钓雾切上钩吧。只要是为了自己开心,连委员会都可以利用,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可以为此出卖自己的老板。
——就是那种完全不顾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一个劲儿想引起别人注意的家伙?
“既然您说想玩游戏……那我们一起到游戏厅去玩难道不行吗?那里也有那种用枪玩的射击游戏……”
“oh,这也不错啊,我们去玩吧。”
早知道就不说了。
“‘黑之挑战’什么时候送来?”
雾切问。
“响子,这个问题可以认为是表示你愿意参加了吧?”
“可以。”
“我说,雾切妹妹……”
“excellent!我做一下调整,第一场‘黑之挑战’大概会在两周后寄到。还有——灵。”
“是。”
利科从上衣里面取出了一个带有液晶屏幕的小东西,看起来像是个厨房计时器。
“一般来说,扮演侦探的人在拆开挑战书信封的瞬间,倒计时就会开始,但我们并不是扮演侦探的人,所以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时候。于是就轮到这个计时器出场了,它和侦探信封上的一个芯片是相连的,只要信封一拆开就会开始倒计时。”
“真是方便啊。”
我挖苦道。既然有这种东西,那所有接受“黑之挑战”的侦探就应该每人发一个才对。
“倒计时一旦开始就是信号,我们的游戏也会同时开始。这个计时器你们要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啊。”
“要是上课的时候倒计时开始了呢?”
“那你就说:‘老师,我要上厕所!’然后站起来吧,哈哈哈!”
乔尼放声大笑。
看来两周后向学校请假比较好。
“关于你交给我们的枪,”雾切冷静到底地接着提问。“可以看出改装过的痕迹。这一点我们也可以相信是公平的吗?”
“你果然厉害啊,响子,已经发现了吗。那是雷明顿M700,在美国随处可见的一种步枪,这玩意儿多得估计能让五百年后的历史学家腻味。不管在哪里挖都会冒出来!就是这种感觉吧。我交给你们的那一把呢,是从市面上出售的商品中选的一把质量特别好的,然而这还不够,如果只是拿去猎鹿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要进行高精度射击,那还需要锤炼一下。比如说,连接撞针和扳机的部件被称为阻铁,它有可能会松动,也有可能没有经过足够的打磨,会影响扣动扳机时候的灵敏度,自认是狙击手的人绝不会把出厂状态的阻铁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拿来用。其他还有把退壳器换成强度更高的材料,或是调整枪托的重量……”
“简单说呢?”
“简单说,要当是献给女王陛下的贡品,把它培养成一把举止端庄的枪,虽然没有什么高端的功能,精确性却出类拔萃。”
“只要没动什么多余的地方就够了。”
“对于枪械我怎么可能会做那么不诚实的事情呢?哎,算了。练习用的子弹就藏在盒子的夹层里,你们发现了吗?在游戏正式开始前好好训练吧,要是子弹不够用就跟我说,我替你们准备。”
“还要训练……”
要是真按他说的去做马上就会有人报警抓我们的。
但要是不训练的话,感觉我们毫无胜算。且不说雾切,我对于枪这种东西是什么结构、怎么运作的基本原理都搞不大清楚。
“还有其他问题吗?”
乔尼问。
“委员会活动的目的是?”
雾切提问。
“问些跟游戏有关的问题吧,都说我对委员会的情况不大熟悉了。我只是个他们雇来的清道夫啊?”
“‘黑之挑战’上演的复仇戏码是以娱乐节目的形式提供给一部分观众的,这种说法是真的吗?”
“……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啊。可以想象你有多不容易了。”乔尼同情地瞥了我一眼。“他们高价出售观赏‘黑之挑战’的权利,这好像的确是事实,要不然那些可以堆成小山的资金到底来自哪里就很难解释了。只不过说到底那只是为了募集资金,我想那并不是他们本来的目的。”
说起来,龙造寺月下也说过类似的话。
“假如委员会不过如此,那么我从一开始就不会与其合作。”
我想他应该也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从委员会的活动中找到了其他的意义。他是把委员会当作一个能够救济更多人的体系利用的。
“那么……对于您来说委员会是什么?”
我问。
这个问题不可不问。
乔尼没有丝毫迟疑,马上回答了。
“一个能玩得开心的地方,”他这样说着,表情如同孩童一样天真。“帝也好,Mr.月下也好,在我看来他们都想得太复杂了。一般来说谁会把人生都搭进不开心的事情里面呢,你说是不是?你难道不觉得当侦探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
当侦探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我从没想过这些。
大多数时候我反倒觉得当侦探很难受,很辛苦。
“我觉得侦探这个职业,本来就不能用开不开心去衡量。”
“oh……就跟你的外表一样,完全是好学生会说的话。怎么会这样呢?听好了,戴眼镜的好学生,要是不开心,那就没必要当什么侦探了,解谜很开心,抓捕案犯很开心,帮助别人很开心,这就行了,这就是全部。”
“就算这关系到别人的性命?”
“正因为如此才开心不是吗?”
乔尼说得理所当然。
怎么可以因为开心这种理由就去当侦探呢,侦探被需要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悲伤。如果这种情况能让一个人开心,那我觉得这个人的伦理观并不适合当侦探。
然而,我多少……也觉得这种感觉令人羡慕。我希望自己能发自内心地说一句“当侦探很开心”。
但是……当我回过头,看到倒在地上的无数尸体时,我还能说出这句话吗?
“新仙帝也是您这种类型的人吗?”
我问,乔尼微微耸肩。
“我可不大明白他在想什么。不过,解谜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开心,密室,暗号,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可能就像玩具一样吧,就好像枪对于我一样。从这点来说,也许我和他的确是一类人。”
“新仙似乎把雾切妹妹当成了敌人,这是为什么?”
关于这一点,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新仙本来能够继承雾切的衣钵,但由于雾切响子的出生,他的地位一落千丈。他曾经是雾切响子的祖父——雾切不比等的弟子兼搭档,本来理应由他继承雾切的名号……
只不过这也是从某个侧面出发单方面推测出的结论,并不是新仙自己说的,所以实际情况如何并不清楚。
“你想问他为什么要针对响子?这个嘛,难道不是因为她很可爱?”乔尼轻描淡写地说。“哈哈哈,开玩笑的,不不不,可爱倒不是开玩笑——话说回来,他本来看起来也不像在特别针对响子啊?”
“咦?是这样吗?”
“那么大规模的组织怎么可能只为了欺负一个女孩子存在呢,这也太荒唐了。而且委员会是在大概十年前成立的,当时响子身为侦探也就是个路都走不稳的菜鸟,对她下手有什么劲儿呢?”
嗯——……越来越搞不明白了。
新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又将往何处而去呢。
“——乔尼先生,现在我们还没输掉游戏呢,情报是不是泄露得太多了?”
利科从旁横插进来。
“哎呀,说得是啊,这样下去搞不好我一个不小心就把奖品的内容也给说出来了。”
“利科,不要多嘴啊。”
我插嘴说。
“作弊可不好啊,结小姐。”
“你到底是我们的同伴还是敌人?”
“你说呢?”
利科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歪了歪脑袋。
“刚才你不是说自己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那是乔尼先生说的。”
“是啊,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乔尼也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回答。
两个麻烦的家伙臭味相投了是吧。
“好了,接下来我还跟女朋友有约,差不多该走了……”乔尼一边站起来一边最后喝了一口咖啡。“嗯?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这样说着,又坐回椅子上。
反正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一直觉得这场游戏好像缺了点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是什么了。”
“……是什么?”
“紧张感啊。双方都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以局外人的身份参与到事件中,待在安全的地方或喜或忧……虽说是游戏,这也未免太宽松了。”
啊,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办好了,”乔尼拿起一枚红色子弹。“只有第三发子弹可以用来向对方射击。”
“啊?这种条件只对您那一方有利吧,我们这边可是根本就没打算开枪打人的!”
我失声大叫。
“不,这对你们来说反倒算是一种补救措施吧?你们必须从众多目标中找出最适合且最具有决定性的猎物,但‘黑之挑战’的情况千变万化,你们也有可能根本找不到这种目标,就算找到了可能也很难成功狙击。在这种时候,你们只要用定位器找到我开枪打我就好了。”
“您是让我们开枪杀死您吗?”
“我可没说要杀死,只要让我丧失战斗能力就算你们通关吧。”
“要是我们把枪破坏掉呢?”
雾切问。
“你以为我会没有备用的枪吗?”乔尼傲然一笑。“要想让我丧失战斗能力,那就只能给我致命一击。我事先告诉你们,只要我还有一根脚趾头能动就能扣动扳机。”
结果还是只能杀了他吗。
“好了,到时间了,”乔尼啪啪拍了两下手像是在打信号,他站了起来,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百元美钞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他这样说道,向着摩托走去。我本以为他会跨上摩托,没想到他却取下了用网子绑在摩托旁边的滑板,踩上滑板轻捷地向着餐厅正面的入口滑去。
然后他回过头来,对着我们一竖大拇指。
“Good luck!”
说完他就从自动门出去了。
包括我在内,店里的所有客人都呆呆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该怎么说……不愧是三零级啊,跟双零不一样,真大方。”
我拿起了桌上的百元美钞。待会儿得拿去换成日元,不过这样一来就可以放宽心尽情吃芭菲了。
“你不用跟着那个人一起去吗,利科?”
“嗯,我还想跟你们两位说说话。”
“我看你根本没这个意思吧。”
“因为这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利科露出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世界上也有人的十二岁是这样过的。”
“哦……”他说的话我只有一半听进去了。“不说这个,还有另一件事我很在意……你让他管你叫‘灵’呢。”
“我只是不喜欢其他的叫法而已。”
利科带着似乎有点赌气的表情说,或许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
“我说,利科,”雾切少见地主动发问。“这次游戏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你该不会打算继续跟乔尼·亚普一起玩什么胡闹的治安官游戏吧?”
我问道,利科苦笑起来。
“你要是没有地方可去,那就回到我们这边来啊,我不会对你发脾气的。”
“没想到也会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很开心。不过……对我来说这种未来是不可想象的。”
“为什么?”
“你们两位觉得自己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一个侦探,是否还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才能?或者换句话说,作为一个侦探,是否还能继续成长?”
“嗯——……谁知道呢,话说回来我本来也没什么才能……不过我觉得雾切妹妹今后应该一直都是侦探。”
“响子小姐也许是这样吧,但我不是。”
“不一样吗?”
“对我来说,现在就是才能的顶峰,今后无法再得到比过去更多的了——我有这种预感。不,与其说是预感,不如说是某种更清晰的……预测吧。既然是我作出的预测,那可以说不会有假了。”
“怎么会呢……”
我觉得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利科说这么悲观的话。
还是说,只是他一如既往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时候会用的魔法,随着一个人慢慢长大,这种魔法就会渐渐用不了了,如果不想这样,那就只能去死。比如说,对了……就像那个十多岁时在数学史上留名,然后死于二十岁的伽罗瓦一样。”
“你难道打算去自杀?”
“怎么会,伽罗瓦可不是自杀的,他为了一位女性跟别人决斗,由于决斗时负的伤而死。”
“……你也想死于决斗?”
“要是结小姐愿意做那位女性的话倒是可以。”
他这样说着,露出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
要说这像是他会说的话倒也没错,但我却丝毫推算不出其中到底隐藏着多少心声。
一直以来我从没想过他们会失去才能,我甚至觉得才能会一直存在于他们身上,一点一点成长。然而仔细想来,无论再怎样优秀的运动员,总有一天也会退役,既然才能是会衰退的,那么它应该也一样会消失吧,当然侦探的才能也不例外。
各方面都凌驾他人之上的利科也许也有他自己的烦恼和纠结。然而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显得特别悲哀,是否因为他对于自己的侦探身份并没有什么执念呢。
“总而言之,这次游戏结束之后,我打算乖乖去学习。”
“学习?”我不由得反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学习的啊?”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未解之谜呢,反物质的消失,暗物质的存在……我打算去学习天文学和宇宙物理学,去解开宇宙中尚未解开的谜团。”
“哦……没想到你这么认真。”
“嗯,首先我打算利用乔尼先生的关系潜入51区去探询那里的真相,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藏着地球之外的智慧生命体。”
“不管你是去学习还是去找外星人都随便啦……不过这些事情难道非要等到跟我们这一战结束后才能去做?你参加这次游戏有什么意义?”
“关于这一点,我和乔尼先生是一样的,为了开心。”
“只要自己开心就不惜牺牲别人,这已经是犯罪者的思路了。”
“这对你们两位来说不是正好吗?反正都是要开枪,与其击落天使不如击落恶魔,这样也不会于心不忍了吧?”
利科摆出邪恶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应该是想模仿恶魔吧。
“如果你们两位就算这样也还是不想参加游戏……那我现在就杀两三个这里的客人吧,这样一来结小姐也会——”
“别说了!”我大声打断他。“这话就算是玩笑也不好笑。”
“呵呵,那我们就一起开开心心地玩游戏吧,纯粹一点。”
“只要开心就行了吗?”雾切眼神冰冷地说。“如果有必要,就连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就对了。”
利科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把摆在桌上的装子弹的匣子、定位器和计时器各收起一半,给我们留下另一半。
“下次见面就要隔着瞄准镜了。”
他挥着手走出了餐厅。
我和雾切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一同凝视着留在桌上的子弹。
——数日后
雾切把一块小毯子铺在水泥地上,然后匍匐在上面。
她把一个枕头放在面前,这不是睡觉用的,而是为了垫在枪下面把枪放稳的。虽然双脚架、枪架等等用来支撑枪的工具有很多种,但我们试用过好多种之后,发现还是我平时在寝室里用的荞麦壳枕头稳定性和缓冲性最好。雾切很喜欢用这个枕头,这似乎也能帮助她保持情绪的稳定。
从学校出来往山里步行十五分钟,正好有一个老旧的射击场,于是我们决定把这里当做我们练习狙击的地方。这个射击场似乎在二战时是新兵的射击训练场,战后则被用来当作飞碟射击的练习场,只不过好几年前飞碟发射装置就不能用了,一年里光临的客人寥寥无几,而且冬季这里还不开放。然而雾切给老板打了个电话之后,对方很干脆地就同意让我们整个包下来用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老板交涉的,不过我想大部分问题应该都是用钱解决的。
室内射击从射击地点到靶子之间的最大距离是200米,在我们和乔尼的游戏中,至少也要在这个距离下让子弹击中目标,否则就完全不像话了。
我挨在雾切旁边,跟她一样匍匐在地,用固定在三脚架上的望远镜往前看。
我们准备的靶子是一口挂在桩子上直径15厘米的平底锅,从200米以外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
“今天风很大啊。”
我按着耳朵旁边被风吹乱的头发说。
“正好适合训练。”
雾切一边微调狙击镜的位置一边说。
四周环绕的群山之后,灰色的云块正在高速流动。树木瑟瑟作响,剧烈摇晃着。
观察手必须观察大自然的动向,为狙击手提供能够一击命中的条件。
……话虽如此,最终还是要依靠机器。
“向左偏移7厘米。”
我把计算器上显示的数值告知雾切。
雾切校准瞄准镜,把枪托固定在肩膀上。
她一推枪栓拉柄上弹。
我在旁边给她把毛茸茸的耳罩戴到耳朵上,既为了隔音也为了防寒。
雾切屏住呼吸。
一瞬间,她的气息消失了,就好像整个人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她应该正在用全身感受风和重力,她将自己存在的所有都集中在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上。
然后——她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
我在旁边也能够感受到冲击波冲击着我的全身。
下一个瞬间,双筒望远镜里被当做靶子的平底锅轻轻一弹。
我看到锅底的中心有一个圆形的中弹痕迹。
“命中!”
我叫了起来。
雾切默默无语地一拉枪栓拉柄,排出空弹壳。
“偏离程度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的确,”我一边查看靶子的情况一边说。“可能是因为对面靠山,风比较小。下次向右2厘米。”
“明白。”
雾切把下一枚子弹推进枪栓。
我往双筒望远镜里面看。
观察手的任务不仅仅是寻找目标和掌握周边状况,最为重要的任务是查看狙击手射出子弹的中弹情况。由于枪的反作用力,狙击手很难通过瞄准镜观察到中弹的一瞬间,因此必须由观察手进行确认。
观察用的双筒望眼镜、激光测距仪、风速计、夜晚用的夜视仪,等等等等……一切狙击可能需要的装备都是雾切在网上买的。
“靠现在的这些装备,如果要对上一支那种用AK的非正规军小分队,我们可以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雾切是这么说的,但我不大清楚这究竟有多厉害,问题还是在于对乔尼·亚普到底有没有效果。
雾切一口气不停歇地射出十发子弹,全部命中目标。她的技术的确提高了。
“你已经赶上专业人士了啊,雾切妹妹。”
“这还只是外行人的水平呢,”雾切支起身体说。“靠这把枪和这些子弹,必须在没有瞄准镜的情况下击中300米外的目标才行。”
“3、300米?”
“不是狙击手的一般士兵训练的距离差不多就这么远。如果是狙击手的话,按照这种子弹的有效射击距离,从800米开外击中目标是常事。”
“800?这么远?”
“嗯。可以说这个范围内的话乔尼·亚普是一定能开枪打中我们的。”
“那就是说,我们必须从更远的地方狙击,否则就会被对方打中?”
“我们不可能实现高过他的远距离射击,更何况还是800米级别的狙击,这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即使如此,如果是那种十发子弹之中只要有一发击中目标就算赢的游戏,那也值得一试,但在只有三发子弹的情况下,挑战这种远距离狙击风险实在太大了。”
“咦——……那要怎么办呢?”
“在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靠近到能够进行狙击的地方,对于狙击手来说,这种技术跟射击水平一样重要。”
最多能够接近的距离是200米,如果继续接近的话,定位器就会启动,把我们的位置暴露给对方。
“也就是说……如果能够保证200米开外的狙击准确击中目标,那就还有胜算,是吧。”
“没错。”
雾切微微点头。然后她把腿向一旁伸开坐着,向着远方眺望了一会儿,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寻回因精力过度集中而几乎迷失的自我。
“雾切妹妹,你是不是累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
“不行啦,要是以这种状态正式开始游戏,那只会让结果变得更糟。”
我从背包里取出水壶,把杯子递给雾切,把温热的茶倒进杯子里。
“我学着泡了香草茶,这个叫做香蜂草,闻起来很香是不是,听说对稳定情绪也很有效果。”
“……谢谢。”
雾切双手端着杯子,一边用它暖着手一边喝了起来,她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眉目也稍微放松下来。
我们在香草茶的陪伴下休息了几分钟,在旁人看来,我们跟那些在校园里聊天的女孩子应该没什么两样。傍着狙击枪,我们在四处散落着空弹壳的射击场,度过了一段像是在郊外野餐的时光。这就是我们的青春。
然后我们接着又开了几枪,因为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我们决定回去。
把枪装进细长的盒子里,然后挎在肩上,就这样,我和雾切沿着平缓的坡道并肩而行,一路上跟好几个刚刚结束社团活动的学生擦肩而过。
“我们就好像刚刚结束了社团活动一样呢。”
“……射击俱乐部?”
雾切抬头看着我说。
“嗯——……准确来说应该是侦探俱乐部吧?对了,我们要不要向学校申请去招募社团成员呢?”
“侦探可不能那么大张旗鼓啊。”
雾切眉间皱起可爱的皱纹说。
“今后可是信息决定一切的时代啊,宣传活动也不能忽视。”
“雾切家根本不会采用这种工作方式,本来就连在侦探图书馆登记也要尽量避免的。”
让她在侦探图书馆登记的人,想必就是乔装成她祖父的新仙帝。原则上几乎不会公开活动的雾切家侦探将自己的活动记录公开,这可说是史无前例的情况。然而即使如此,雾切也没有把自己的名字从侦探图书馆注销,看来其中也有她自己的理由。
“正好利用这个打响自己的名头。”
这是她的说法,不过说到底,我还是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希望自己的名字为人所知,还是希望让自己的名字被更多人知道。总而言之,她似乎正在向着等级0的目标努力。
话说,在此之前,我去更新了一下自己的侦探图书馆卡片,数字从“887”变成了“886”。我一方面觉得居然连我这么无能的侦探都能拿到“6”,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另一方面,想到前几天龙造寺月下的事情,我又觉得这个数字就算再变小一点也很正常。我查了一下自己的档案,关于“利布拉女子学院”的案件,上面写着是我解决的。其他案件则各自收录在直接参与了事件的侦探档案里。
顺带一提,雾切从“917”又跳了一级,变成了“915”。档案里也新加上了她解决“武田鬼屋”和“孪生子能力开发研究所”这两个案件的内容。
从数字上说,雾切终于把我赶超了,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我也设身处地替她感到开心。
等级达到“5”,这个数字已经足以让同行们另眼相待。但是我觉得雾切的实力还不仅如此,她距离光荣的“0”其实也没有那么遥远。
学校围墙外的一排路灯点亮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宿舍里。
我跟雾切一起进入我的寝室。
雾切几天前开始住进了我的寝室。
她刚到寝室住的时候,陌生的宿舍生活让她感到相当困惑。然而这并不是因为警惕心或是紧张感使然,准确来说,这情形更像是一位高贵的公主误走进了平民的生活。仔细想来,她原本生在一个有佣人的家庭,从懂事起就出入各种酒店,就算她能够适应在一个陌生地方的生活,也肯定很难习惯鄙陋的环境。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小公主睡在地上,所以我把床让给了她睡,从这天起铺在地板上的被褥就成了我睡觉的地方。不过有时候累了我也会躺在床上,偶有几次醒来时还发现我就睡在雾切旁边,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怨言。
这样的平民生活她也很快就习惯了,不久就开始自己试着做清洁和洗衣服。关于烹饪她之前只重视知识层面的学习,不过实际下厨的时候,她动作很娴熟,做出来的菜味道也很好。
假如——我的妹妹还活着,也许我们也会像这样过着平凡的生活。
然而我立刻打消了这种想法。妹妹已经再也回不来了,在我眼前的人也不是妹妹,而是雾切响子;而且,我们还正在经历一场与平凡生活相去甚远的战争。
——此后又过了数日
“雾切妹妹,以前乔尼·亚普教过你怎么用枪对吧?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他以前就是那种感觉吗?”
我仰面朝上躺在房间里,一边用已经用得很趁手的双筒望远镜望着天花板,一边问雾切。
雾切紧挨在我旁边,保持匍匐射击的姿势,枪口对着贴在墙上的乌鸦贴纸。不装子弹,瞄准目标,像实弹训练那样扣动扳机,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个过程,要想射击技术进步,这是训练不可缺少的一环。
“这个嘛……没什么不好的印象,关于枪的知识他也是从零开始教我的,讲得很仔细。”
咔嚓——
打空枪的声音告诉我她扣动了扳机。
“那个人对我们没有敌意,也没有宣誓效忠委员会,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斗啊。”
“‘为了开心’吧。”
“你能理解?”
我把双筒望远镜抵在眼睛上,向着雾切翻了个身,望远镜里映出她失焦的模糊身影。
“能够理解,但不能接受。”
“他说‘要是不开心那就没必要当什么侦探了’……但是侦探就算不开心也必须要当不是吗。”
“谁知道呢。”
咔嚓——
不用问也知道,什么开心还是不开心,想当还是不想当,她当侦探不是出于这个层面的原因。她只是诞生在了战场上,一路奋战活到现在——这就是雾切响子。
“不过啊,乔尼·亚普这个人呢,虽然作为一个侦探我没办法对他产生尊敬之情,但跟新仙帝和龙造寺月下比起来,他更让人觉得亲近,你不这么觉得吗?而且如果光看外表的话他也相当帅……”
“结姐姐大人,”雾切把头稍微抬起来一点,转向我这边。“如果你以为他能像利科那个时候一样变成我们的同伴,那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主意吧。”
“怎、怎么会呢,我没有这么想啊!”
“哦,是吗。”
“本来这次的游戏也是,要是那个人没有突发奇想,我们也就不用这么费事了啊,被他害得好惨。”
“是啊。不过,要是他们拿出真本事的话,本来不管什么时候想怎么对付我们都行,尽管如此,他们却特意制定了规则提出要跟我们对战,从这一点来说,也许的确说得上公平了。”
“让上初中的女孩子拿上一把四千克的枪跟他们玩,这叫公平?”
“上初中的女孩子也只要十天就能够成为狙击手啊。”
“那只有你才可以啦。”
我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
不过她身为狙击手的实力的确开始崭露头角了,以她现在的技术,200米开外的狙击基本是百发百中。
短短十天就能够成长到这个程度,这自然是因为她本身就很聪明,但也要归功于她的不断努力,除了在学校里的时候,就连睡觉时她每天都枪不离手。这让我再次体会到,她毫无疑问一生下来就是个天才,然而同时也是个不屈不挠、一心向着目标努力的人。
为了不给她拖后腿,我也尽我的最大努力学习了很多,枪械构造自然不用说,如今我对这方面知识的了解已经算得上是“对狙击最为了解的高中女生”了。
“话说这次的游戏不知道新仙知不知情呢?”
“既然游戏的舞台是‘黑之挑战’,我觉得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就是说他知道并且默许了?”
“这个嘛……乔尼·亚普他们说自己和委员会没关系,但委员会有可能掌握了他们的动向,并且在暗地里筹划着什么。”
“果然会变成这样啊……”
虽然早知道这次的事绝不会以单纯的游戏收场,但要是扯上了新仙,搞不好事态发展的严重程度会超出我的想象。
不知道这次我还能不能和雾切一起回到这个地方……
“我说,雾切妹妹,这只是个假设……要是新仙叫你‘放弃雾切的名号’,你会照办吗?”
“……什么意思?”
她反问的语气很尖锐。
“不,那个……这只是我胡乱推理的,你可以不用往心里去……我觉得搞不好新仙其实是想得到雾切的名号。”
这与其说是我的推理,倒不如说是某个了解新仙过去经历的人作出的推理。然而,那个人不让我把跟他见过面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我不能对雾切说。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真是耐人寻味呢……”
“你、你看,新仙很显然把矛头对准了你嘛……感觉像是对侦探有很强的执念……既然他已经在侦探图书馆得到了‘000’,下一步他的目标会不会就是‘雾切’这个光荣的名号呢……”
“他想杀了我夺走这个名字?”
“没错!虽然不知道他打不打算杀你……说不定他只是打算逼你这个侦探认输,然后只夺走‘雾切’的名号。比如说世界性的体育项目当中有那种争夺称号或是奖章的比赛对吧,侦探行业不是没有吗?新仙在六万多人登记在册的侦探图书馆迅速登顶之后尝到了甜头,他喜欢上了作为一个侦探站在最高点俯瞰众生的感觉。”
“这推理很有趣呢,我从来没想到过。”
咔嚓——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扣动扳机的手指仍然没有停下。
我放下双筒望远镜,注视着她架着枪的侧脸。在射击之前她那聚精会神的表情澄净而美丽。
“所以新仙——他说不定最后会要求你‘放弃雾切的名号’,我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新仙就会自称是雾切对吧?”
“就是这样!”
“结姐姐大人。”
咔嚓——
她扣动扳机之后,把枪放下了,缓缓支起身体。
“你似乎有不少误会,所以我事先跟你讲清楚吧。首先,雾切这个名字并没有结姐姐大人想的那么有价值。”
“咦……但是,你们不是代代继承侦探事业……”
“嗯,这是事实,我自己也以身为一个雾切家的侦探为荣。但是从工作性质上来说,我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隐瞒身份行动的,雾切这个名号不会公开。也就是说,这个名号并没有什么知名度,犯不着去不择手段争夺,而且就算把这个名号抢到了手,那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对新仙来说可能就不一样了啊,同样身为侦探,他说不定觉得雾切这个名号很有价值呢,或者也有可能他是想得到你说的‘荣誉感’。”
“我觉得新仙帝没有理由对雾切的名号如此执着。还是说……结姐姐大人你有什么根据?”
雾切用一如既往的冰冷眼神观察着我。
“呃,不,没什么……”
“结姐姐大人你的推理,如果不是一个认为雾切的名号很有分量的人,是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的。难道说——”
雾切盯着我的眼睛低语。
我多少有点理解被她步步紧逼的案犯是什么感受了,这样锐利的眼神简直让人感觉无处可逃。
“算了。”
她冷淡地说道,将视线移开。
在她面前想隐瞒什么可真不容易。
然而她也同样向我隐瞒了自己的家被新仙鸠占鹊巢以及祖父被害的事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也向她隐瞒了自己已经知情的事实。
要是说出来该多轻松。
如果是好朋友,如果是搭档,或者如果是家人,也许我们早已把这些隐瞒的事情向对方坦承了。
但我们是侦探。
就仿佛上帝正在考验我们:在彼此心中各怀秘密的情况下,我们是否还能互相信任?
“他如果想要雾切这个名号那我就给他。即使如此,也没有人可以否认我是侦探。”
“雾切妹妹,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仍然躺着没起来,往她那个方向连打几个滚。“那,接下来我们一起去洗澡吧。”
“你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怎、怎么会呢。”
“为什么要慌张啊,真可疑。”
“好了,来,赶快去准备吧,澡堂要关门了。”
——此后又过了数日
二月二日。
我在去上课之前查看了一下信箱,里面有一个黑色信封,上面没有之前的火漆,里面果然是“黑之挑战”的挑战书,受到召唤的侦探一栏里写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个不认识的人。
我立刻把信封的事告诉了雾切,我们两个人决定从这一天开始请假不去上课了,这样一来在案件解决之前我们又必须休学了。
“当时说的时间是两周后,所以我本来以为会是明天的,但要是把我们在家庭餐厅跟乔尼·亚普他们见面的那一天算进去,今天就正好是第十四天啊……是我大意了。”
“你看,计时器已经启动了。”
扮演侦探的人打开信封的那一刻起计时器就启动了,上面显示还剩大约160个小时,“黑之挑战”已经开始了。
“看来是在今天零点左右打开的呢。”
战斗终于打响了。
我们必须靠这薄薄一纸挑战书推理出事件经过,防止罪案发生。而且,我们还不能靠近现场,只能远距离发射子弹,破坏犯罪计划。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
“我们走,结姐姐大人。”
雾切披上了用来充当迷彩伪装的白色外套。
现在——AM 7:05
就这样,第一场狙击战我们成功地战胜了乔尼·亚普。就算这是按照他们的剧本在走,但胜利就是胜利。
胜负已分之后,我们走下山坡,去往“魏德伦山庄”。
就算犯罪手法已经遭到破坏,也很难说案犯会不会采用别的方法杀害目标人物。我们和乔尼的游戏从规则层面上来说,只要让“挑战书上预报的杀人案”陷入“无法完成”的状态就算我们赢,但对于案犯来说,这些跟他没关系。“黑之挑战”关系到他的性命,他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设法完成自己的复仇。
我们一边注意观察定位器一边靠近建筑物。
进入200米圈内后,定位器仍然没有响。我看了一眼建筑物的后门,一条痕迹把雪两边分开向着山坡的方向延伸而去,那是雪地摩托留下的痕迹。说起来,刚才好像也听到了像是引擎发出的声音,想来就是这个了。看来乔尼和利科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们绕到建筑物正面。
在那里,雪上留有好几道雪地摩托的痕迹。
“难道说……”
雾切神情愕然地低语。
我们敲响了山庄入口的门。
出来了一位女性。
“你们……是谁?”
女性一脸困惑。
我们告诉她自己是侦探,并且向她解释了按照预告会有事件发生。
“虽然你们特地过来,但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因为救援队已经来过了……”
“救援队?”
“嗯,刚才救援队骑着雪地摩托过来,把一个穿着红色滑雪衫的人带走了,他们说会按顺序一个一个把我们带出去的。不过呢,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女士优先吗?”
女子有些无奈地说。
我和雾切面面相觑。
“是委员会啊。”
“为什么委员会的人会来?”我一歪脑袋。“他们带走的究竟是谁?”
“当然是案犯啊。”
“也就是说,侦探成功地指证了案犯?”
在至今为止的案例中,被雾切指证的案犯总是不知不觉间就被委员会那伙人带走了。
然而我们向侦探铃枪询问情况时,据他所说他不但没有指证案犯,甚至任何一桩事件都没有发生。
“看来游戏对事件产生了影响呢。”
雾切说。
也就是说,狙击战的结果直接反映在了“黑之挑战”的成功与否之上。如果我们得胜,那么案犯的结局就等同于被侦探指证。
我们判断不出这种安排是出自乔尼的指示还是出自委员会的裁度,游戏结束后不用我们善后倒是方便了我们,但莫名其妙就玩完了的案犯只能说实在太可怜了,虽说案犯下定决心要杀人,但他甚至还没有到实际行动的那一步,就受到了委员会的裁决。
到底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是否正确呢……
反过来,一想到要是乔尼他们得胜的时候会怎么样,我就觉得很可怕。
“下次我们也要取得胜利,让这种游戏赶快结束吧,结姐姐大人。”
“是啊。”
这场游戏我们不是赢不了。
只要拿下下一局就是我们赢了。
就请乔尼·亚普早点退场吧。
敬告侦探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 形代岛 9亿
凶器 小 刀 500万
凶器 氰化物 500万
手法 密 室 3000万
手法 不在场证明 4000万
手法 毒 杀 1000万
手法 消 失 2000万
手法 移动尸体 2000万
手法 身份误认 500万
手法 动 物 3000万
手法 自 燃 5000万
手法 自 杀 2000万
总开销 11亿3500万
以上述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西湖彩子
<第一章·完>